第2章 仙人无种
绝云监,云城执法总司,涉及云城安危大事一律需要过问绝云监。
同时手底下的海云卫也监管着云城大小律法之事。
绝云监坐落在云城核心地段,与城主府一众核心建筑并立。除了十八层的绝云监大殿外,还有诸多楼宇,占地极广。
绝云监大殿外,一个身着觅修院青衣袍子的青年在殿门旁的石蛟下席地而坐。
青年仪表堂堂,虽不是英俊绝艳,博粉何郎,却也自有一番如风神采,叫人如沐快哉风。
让人移不开眼的当属他一双丹凤眼,比女子还美。
不一会,绝云监中走出一少女,身着黑衣,白绸缠腰。衣帛上暗纹梅兰竹菊、龙凤。
少女身上油然而生一股清傲之气。
“如何,问了什么?”司马诏奉起身拍拍屁股。
烛夜眨眨眼,正欲开口。
“行了,走吧。”司马诏奉打断烛夜接下来可能的长篇大论,走在前面。
烛夜不多言,跟随其后。
“你恢复了?”烛夜清冷的少女嗓音传来。
司马诏奉耸耸肩:“你觉得呢,我可是被揍的那个。”
说辞正如他回答绝云监的问话一样。
那金甲骑兵给你的……
这本来是烛夜想问的,最后还是没问。
两人无言,穿街走巷。
司马诏奉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小鬼不得问些什么?
你变了……
司马诏奉幽怨眼神盯着烛夜的背影,却不曾想到烛夜突然转头。
吓得他也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过烛夜却并非回头看司马诏奉,而是侧眸看小桥流水,柳月灯影。
烛夜看夜色发呆,司马诏奉在一旁安静站着,两人一步之遥,静默无言。
两人最后寻到一处富贵府邸,那府邸牌匾上分明写着李府。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府前吊起灯笼。
“进来坐坐吗?”
司马诏奉眉头一跳,后退一步:“不了不了,这么晚了我得早些回去。”似乎是唤醒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这…一个人…这么久了…我…”司马诏奉嘴巴打结,乱说一通。
见状烛夜也没挽留他:“再见,富贵儿。”
“啧。”司马诏奉嘴角抽搐,拳头突然硬了,多久没听到的名字了。
不与你计较。
司马诏奉摆摆手潇洒离去,回头时烛夜正端正站在府门前,欠首行礼。
她说这是他们家族送别客人的礼节,很少看到她行这个礼节。
云城沾一个城字,但是范围极广。数大家族盘踞,城主势力在其中周旋。
司马诏奉此时便往其中几大家族中的沈家地域走去。
沈家在云城经营商铺买卖、风月酒楼生意,算是此道大家。同为此道的白家与沈家又是世交,因此云城买卖一行几乎掌控在两者手中。
只有少数的行当能艰难生存,如凤栖楼。不过凤栖楼也不算艰难生存,客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进入沈家地界,尽管夜深依旧热闹非凡——夜里另类的热闹。
特别是酒家,几座酒楼灯火通明,如酆都鬼楼。楼中才子佳人,艳丽华服。推杯换盏,酒后真言,酒后乱……
酒楼下,阴暗街巷里身着破烂,拖着酒瓶的地痞。几人面容枯槁,更似恶鬼。
一口酒下肚,又掏出烟瓶,一人吸一口烟气,飘飘欲仙。
司马诏奉面无表情穿过街道,往更深处走去。
“你看,觅修院的人。”
“觅修院也不全是正人君子啊,哈哈哈。”
“这你就不懂了,觅修院的更会玩,上次我遇到一个妞,啧啧……”
司马诏奉身上是觅修院最为普遍的青衣,没有任何身份。
“喂,觅修院的小白脸,来跟爷玩玩?”路口倚着一个花衫大汉,满身横肉,头上半尺长的钢针短发。
司马诏奉冷眼瞥去,不做理会径直向前。
“爷跟你说话呢,要是聋了爷可以带你去看医师,绝对妙手回春。”说着他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猥琐笑容。
旁边几个地痞闻言哈哈大笑,吹起口哨。
司马诏奉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伸出手拦住。
“别走啊,跟哥好好聊聊嘛,彻夜长谈。”花衣汉子笑着把脸凑到司马诏奉面前。
周围地痞起哄:“龙哥今晚春宵一夜了。”
“哈哈哈,这小白脸要爽翻天了。”
“哈哈哈。”
司马诏奉叹了口气:“我今晚不想再见血,所以让开好吗。”
“哟,原来会说话啊,来给爷笑一个。”
“哈哈哈。”
司马诏奉看向四周,沈家的人还没来。
心念微动,正欲把这龙阳夯货放倒。
“司马公子,稍安勿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是一老人,身材有些佝偻,但是不影响他身着细致,气度不凡。
“切。”花衣大汉转身正欲离去。
“马如龙,我让你走了?”老人笑着喊住了马如龙。
“应老,我可没犯事。”马如龙赔笑道。
应老走向他,马如龙心头一颤,控制不住往后退。
“你有所不知,这位司马公子是我们小姐的贵客。”应老抬起一只手,枯槁干瘦的老手。
“扰了贵客,这不是犯了大事嘛。”话音一落,应老的手已经搭在马如龙肩上。
两人方才明明相聚起码五步,一转眼功夫距离便不存在了。
“应老,您听我说,我……”马如龙明显慌了,但是还未等他说完,嘴里便被惨叫替代:“啊——!”
应老手一抬,马如龙的手臂便瞬间扭曲,翻折过去。
“下次见了司马公子,可莫要冲撞了,不然断的就不知道是那一根了。”应老依旧笑容可掬,转身向司马诏奉道:“司马公子,我们走吧。”
司马诏奉点点头,与应老往沈家地界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人越少,或者说越来越规矩。
司马诏奉很清楚,其中有一个分界线,外边的富家子弟、街头痞赖所清楚的分界线,至于何时何地出现,知者自知。
他的住处,在沈家最核心的夜阑听雨阁。
只招待沈家贵客,连沈家人也不曾入住其中,听闻只有沈家位高权重之人才会有一些的夜阑听雨阁份额,夜阑听雨阁也从未出现满客的情况。
夜阑听雨阁对面是沈家的会客楼——妙承楼,与绝云监一样的十八层规格。
夜阑听雨阁则要次之,十六层的规格。
不过地基便有两层之高,所以看起来与妙承楼不分伯仲。
夜阑听雨阁作为沈家最高礼仪自然宾客稀少,此时已夜深,人便更少。
第一层的大堂宽阔无人,只有前台一个少女浅笑等待来宾。少女衣着并不华贵,倒像是隐居山中的少女。与其他侍从不同,她自有她的衣着。
大厅的装饰风格极简单调,几乎都是原木装饰。大厅梁柱之上有藤蔓缠绕,形似笼子笼罩着深紫色光团,光团似水流转,其中威能和玄妙不言而喻。
墙壁上装饰壁画:远山溪水、荒原上的
正在拔地而起的楼宇、天降异星、纠缠的黑雾扭曲了人间。
连接起来像是一个故事。
经过前台,少女甜甜一笑,朝司马诏奉和应老打了招呼。
这夜阑听雨阁的房间极为特殊,大厅墙壁上几个门户状的装饰。
司马诏奉走近触摸其中一个,手上的戒指立马有反应亮起,装饰的门户也扭曲,变幻为一团荧光烟雾。
“司马公子,实在抱歉,最近家族事务繁忙,小姐忙昏了头,忘记安排下人给您引路。”应老恭敬致歉。
这司马诏奉倒是不在意,原本以为陶宁只是安排晚了人手,没想到是忘了。
以她的行事风格几乎不会发生这种事,有时她甚至还会自己亲自来迎接司马诏奉。
所以能让她忙昏头的,绝对不是小事。
“沈家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应老笑道:“哪有什么大事,沈家都是些琐事,隔那么一段时间就会忙起来,不只是小姐,沈家其他人也很忙,习惯了。”
“其他小姐少爷们也很忙是吗?”司马诏奉挑眉,想到了什么。
“那是,那是,大家都忙。”
“行。”司马诏奉清楚其中缘故便不多问:“我先回去了,跟陶宁说,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好,一定替司马公子转达。”应老恭敬行礼,目送司马诏奉走进雾霭门户之中。
等到司马诏奉再次走出时,已经来到一条廊道之中。
廊道不长,两壁散发一圈幽黄光晕,装饰这壁画雕花阑珊。
廊道尽头一扇横拉门,开门之后先是雕花屏风。刚一进门原本幽暗的屋子缓缓亮起灯光,同样是门外廊道的幽黄光线。
越过屏风方才看到屋子全貌。
是一间大厅,由外往内是会客茶几,书桌和书架。
装饰素雅,一面墙上是正在缓慢变幻的雾霭壁画,另一面则是一个剑鞘,看尺寸是一柄大剑。
而令人咂舌的是,屋子虽然整洁却有众多划痕,像是一处比武场,刀剑交错,留下犀利的剑痕。
书桌上也放在一张字画,只剩半截。断口处同样有锐利划痕,剩下半截滑落在地上。
司马诏奉一脸疲惫往大厅旁的卧室走去,边走边打着响指。
屋里灯光随着他的响指不停变幻,最后选了一个合适的灯光。
卧室依旧简洁,没有过多装饰。
最大的装饰是整面墙的书架。
和屋外书架不同,屋外架子上放着的都是装饰的摆件。屋里书架实打实的书,密密麻麻塞满整个书架。
床边的桌上也摆着两摞书,零散的笔记把桌面占满。
司马诏奉沉沉躺下,细想今天种种。
随即他抬手唤出金刚伏魔印,金色的辛涩法印漂浮在房间中。
邪魔,仙人无种。
一年前,那个神秘的间荒中,遇到的一群奇怪的修道者。
他们将邪魔封印到司马诏奉体内,让邪魔把他的修为天资侵蚀殆尽,然后再被金刚伏魔印全部磨灭。
当然作为他们的工具,司马诏奉得到了一样极其重要之物作为报酬——仙人无种。
比起这样法门,金刚伏魔印就像是附赠品。
一门不需要任何天赋的修炼之法,突破天赋的桎梏,羽化登仙,大道可期。
光是这些文字就让司马诏奉感到口干舌燥,两眼发昏。修得大道是云城修士的毕生追求,得道可与天同寿,曾有大道者言,这些光阴足够让你活到想去死。
仙则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少有听闻的传说。没有人会去相信这种东西,这功法信誓旦旦能达到这两个境界,放在以前司马诏奉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要知道云城大修士也不过千年光阴岁月,云城建立数百年至今并无得道者。
让他相信这一切的是那处间荒里的众多得道者,虽然他未曾见过,却能感受到得道者的神通广大,术法近道。
只一个随手的金刚伏魔印便能让司马诏奉研究许久。
这门修炼法门会改变一切。
司马诏奉知道其中利害。
虽然邪魔跟随司马诏奉离开了那出间荒,但是那些修道者却不能离开,他们以一种诡异的状态维持在间荒里。
邪魔与邪腐必然有所关联,他们封印起来的邪魔固然强大,但是磨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为什么要传授给他仙人无种的修炼方法呢?
司马诏奉不得而知。
这门被称为赤霄大罗天的修炼功法包含: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炼神、化虚几个阶段。
与他们所修炼的芥子空间,元景完全不相同。
司马诏奉这么久以来的研究也不过参悟了其中的练气、筑基、金丹三个境界。
剩下的境界涉及更复杂的法门,司马诏奉从未了解过。
看来有必要再去一趟那个间荒了。
从那日,他衣衫褴褛从间荒归来,被打入底层已经过去一年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熬过如此光阴。
每夜的邪魔侵蚀,每次的金刚伏魔印磨灭,冷眼嘲笑,落入凡尘。
这些司马诏奉从未想过,虽然他从云城之外灵溃之地来此,却一路平步青云。
或许这一难在所难免,命里有次劫数。
像是烛夜,一年让一个曾经躲在他身后的小鬼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觅修院顶尖。
沈陶宁当初也不过是间荒中救下的偏房小姐,不受待见。
此时她怕是已经卷入沈家权利漩涡之中。
之后还有诸多事宜,好不容易安稳一晚。
是第一晚,也将会是最后一晚。
一年,好漫长,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