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噩耗来临
王海洋没在汪洋家住几天，便提前动身回家了。他收到家里来的信，说他母亲住院了。王海洋也来不及和汪洋的父母告别，只顾着回学校拿行李，连夜上了火车回了家。
王海洋一路上心思惆怅，他妈妈的身体早就不好，这些年他一直知道，却总是以为不要紧。这次王振彪打电话来说，也许就是最后一面，王海洋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不可逆之事，什么是追悔莫及和懊悔无用，这一刻他理解的透彻心扉。
王海洋坐在火车上，心思早就飘向了家，这个时候他的脑子一团浆糊，想到从前有多少次，父母来信让他回家看看，他却推脱父亲调任的地方太远，几次三番除了过年时节，基本都给拒绝了。再远又怎么会有海岛远，火车可以到达的地方，比岛上都要便捷许多。无非是那颗心远了，所以觉得回家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前些年因为下乡的事情，父子俩闹出的嫌隙已经足够深，这次怕是又不会轻易罢休了。王海洋一脸愁容，脑袋靠在火车窗户上，颓废极了。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王海洋就到了平遥地界，他下了火车后不禁感叹，这地方和海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远？王海洋出了火车站，看着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的街道，一夜未眠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翻天覆地的。王海洋揉了揉肚子，虽然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但是一夜的深思多虑让他没有一点胃口，街边冒着热气的馒头和包子都让他没有食欲，他此时此刻只想要吃一份他母亲亲自擀得手擀面。
“海洋。”王海洋走在路上，听见后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那声音深沉稳重，是许久未见也未曾通过电话的父亲，王海洋回过头，父子俩这些年的嫌隙所生成的屏障也因为这次再见，出现了一丝裂缝。
“爸。”王海洋朝着王振彪走去，两人默默不语，王振彪深深一眼看了王海洋许久，最终都是化为叹息了。
“海洋，等会儿见了你妈，你好好和她说说话，这两天她夜里也睡不好，天天就是念叨你。”王振彪坐在车的后座，王海洋不习惯与父亲并排，于是坐在了副驾驶。
“爸，妈的身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王海洋语气还算平静，细细想来还是有些疑惑。
“你妈不让说，她说耽误你学习。”王振彪眼神中有些闪躲，但语气依旧坚定道。王海洋透过后视镜瞥了眼王振彪，但也没有多想，两人一起来到医院，司机将两人放下便在外头等着。
走廊上低沉地天花板，昏暗得有些发黄的灯。王海洋忍不住感觉到一股压力。推开破旧得门，张桂英一脸消瘦，脸颊的地方蜡黄蜡黄的，蜷缩在洁白的被窝里。
王海洋只一眼就流下了眼泪，但还是强忍着极大的痛苦来到床边：“妈，我回来了。”
“海洋，你总算来了，妈可给你盼来了，坐火车累了吧，肚子饿不饿？”张桂英的声音虚弱缓慢，凹陷地双眼慈爱地看着王海洋，王海洋被这眼神看得只想低头，他现在只剩下愧疚。
“妈，你感觉怎么样了？”王海洋摸着张桂英干瘪的手背心疼不已。
“海洋…妈有个愿望。妈想回海岛看看去，我在那儿长大，结婚嫁人，再生了你，我最近也不知咋地，天天就想着海岛上，站在我家房顶上，看着隔壁家、看着海，以前觉得都看得没意思了，怎么现在反倒是想回去了？”张桂英笑了笑，语气中有些哽咽。王海洋十分理解自己的母亲，他从小在岛上长大，那时候的他是最快乐的，父母疼爱，岛上天高海阔，他完全是肆意生长。如今去了大城市，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总是能想起那在海岛上的日日夜夜。
“好了，海洋，你快去吃点东西。你妈这两天尽说胡话。”王振彪语气无情，他们现在离海岛的距离，且不说远近，张桂英如今的情况，是不可能受的了坐火车的，更别说还要坐船进岛，现在一天里，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着，怎么可能能去海岛呢？
“爸，妈她…”王海洋听见张桂英的话，心中十分难受，什么也不曾考虑，只想替母亲完成这个心愿。
“海洋，妈或许是回不去了，等我死了，我自己再去看。”张桂英语气里是对死亡的认命，王海洋放在床栏上的手慢慢握紧，看了眼王振彪，眼里的祈求却被王振彪完全忽视。
“海洋，你快去吃点东西吧。你妈这儿，我找人看着。”王振彪理了理衣服，像是还要回去上班，海洋见此，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但还是和王振彪一起出了病房的门：“海洋，爸先去上班了。”
王海洋看着眼前的父亲，刚刚在病房里，他的脸色似乎是还有些悲伤和忧愁，一出了这门，他似乎又变回了自己，一切都像是与他无关，他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要去上班了这件事。
“爸，妈都这样了，我们一起陪着她不行么？”王海洋拦在王振彪面前，眉头紧皱，视线探究。
“海洋，别胡闹。”王振彪身形不动，只是瞥了眼王海洋挡在身前的那只手，王海洋并不敢忤逆父亲，尤其是现在那不怒自威的样子，两人太久没见，王海洋早就忘了，记忆中的父亲是什么样子。
王海洋看着王振彪潇洒离开的背影，每一步都铿锵有力地踏碎了他的心。王海洋最终也没离开张桂英一步，守在她的床边听她絮絮叨叨了许久，问天问地，问他学习，问他女朋友，还问到了海岛上江德福一家，张桂英提的最多的就是德华和亚菲，谈到安杰的话也不少。王海洋笑着听张桂英描述，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两家住在隔壁时那种远亲不如近邻的情感，王海洋也开始怀念那时候纯粹的情感，日子清贫没什么钱，却也过的有滋有味。
“妈，你好起来了，我一定带你去海岛，咱就住回原来的屋子，继续和德华姑姑做邻居，你不是最爱和德华姑姑赶海去么？”王海洋语气哽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高兴。
“傻孩子，哪是你想回去就回去的，咱那屋子肯定有人住了。我们还能回去让人家搬走不成？而且我一把年纪了，哪还有力气去赶海呀。”张桂英说话有些费力，断断续续将话说了完整，王海洋早就忍不住泪，在张桂英面前哭了出来。
“哭什么，海洋，你回来，妈高兴。你爸也高兴，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千万别和你爸计较，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爸。”张桂英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王海洋，但是也许是疼痛让她没有力气。王海洋将脸凑到张桂英手旁，感受着那双粗糙的手，从小就这么抚摸着他的手，从前觉得母亲的手好大好大，怎么长大了，感觉这手就像是缩水了一般呢？
王海洋守在张桂英身旁，张桂英想得起就说几句话，说的也都是从前的事儿，要不就是告诉王海洋，未来碰到什么事儿该如何如何，王海洋一字一句听着，不曾反驳一句。他心里头在流血，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