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排
“父亲！父亲，你在吗？”
薇薇安娜提着长裙，奔跑在破碎的府邸里。
她曾无数次在这片花园里奔跑。因为与父亲的捉迷藏游戏，她熟悉了每一个灌木丛，每一朵洁白的鲜花……
石板路上又有了青苔，常青的松树又因为未得到及时的修剪，而生出不规矩的枝丫……
“薇薇安娜，我要数到一咯！”
年幼的薇薇安娜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因寻找到一处隐蔽的躲藏点而笑出声来。
父亲开始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而自己就躲在草丛后一个劲地偷笑……
“啊！我的小公主，我找到你了！”
“唔！怎么会”公主从草堆里冒出头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现在找到啦！”父亲微笑着看着她。
“父亲！你耍赖！”
“哈哈哈哈……”
薇薇安娜想起了自己美好的童年记忆。尽管被限制在皇家府邸里，但因为父亲，她的童年也算不上难过。
“父亲！你在哪里快出来！这里很危险！”
远处的厮杀声在提醒着她，危险还在。
她看到了一处被破开的房门，自己的父亲正坐在里面，眼睛看着她。
“你找到我啦！”老国王声音颤抖，但仍然带着微笑。
薇薇安娜顾不上自己精心挑选的裙子上沾染了诡秘的黑水，快步跑向自己的父亲身边。
“快跟我走，这里很危险，哥哥他们为什么不管你”
薇薇安娜流着泪水。尽管她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为了高高在上的王位已经顾不上亲情，但当现实符合她的猜想时，一种悲伤却还是不争气地涌上心头。
“哈……因为我已经不重要了啊。”
老国王抚摸着眼前正在哭泣的小女儿的头发。他感觉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虽然还是很喜欢哭，但却能够冒着巨大的恐惧与风险来到自己身边。
他很欣慰，却又很无力。他大概是看不到女儿出嫁的那天了。
咳嗽声不断，老国王轻轻扶起哭泣的公主。
“我的小爱哭鬼，怎么还在哭呢？”
公主用手擦了擦眼泪，抓紧父亲的胳膊。
“快走，马车就在外面，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老国王摇了摇头。
“薇薇安娜啊，我已经走不动了。”
“怎么会你明明……”
“我用自己的生命押注了一场决定未来的赌局，现在，我该上交自己的筹码了。”
老国王看着薇薇安娜。
“我的好公主，你知道吗？我和你的母亲一直对你抱有愧疚。因为，我们把你当成了一个应对预言的底牌。”
薇薇安娜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我原谅你们，快和我走！”
老国王笑了笑。
“薇薇安娜啊，或许你不知道我和你的母亲做出了怎么样的抉择，你也不知道我们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将你视为了一个物品，你在得知真相后，又为何不会怨恨我们呢？”
“我不恨，我不恨！别说了，快走！”
他拍了拍公主的手，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将她的手拿开。
“去那棵树下，找那个拔剑的博坦图少年吧，他需要你，比我更需要。”
薇薇安娜看着眼中充满了决心的父亲，面露不解。
“帮他拔出那把剑吧，你会是他最好的驱邪物。他现在的情况是拔不出那把剑的，他需要你，我的公主。”
心中有着无限地疑问，但却无法说出口。公主听到了“驱邪物”三个字的时候，便已经想清楚了一些。
她从小就被母亲逼迫着喝下那辣喉咙的圣水，每周都要接受来自光明教会的教主的祝福仪式……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把她打造成一个驱邪物。
“为什么”她问道，眼神里只有不解。
“因为那则预言……你会知道的，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的。”
公主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拼命赶到这里，自己的父亲却不愿意离开沙发了……
“父亲……”
“不用再说了，薇薇安娜，你能看到我的情况。我快死了，就让我在这里安眠吧。”老国王轻轻靠在沙发上，“我仿佛可以听见祖先们正敲打着铁锭，想把那炽热的金属变为与命运抗争的武器……”
“父亲……”
“薇薇安娜，我们继续那一场被打断的游戏吧。”老国王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你找到了我，现在，应该轮到我找你了……快去吧……我开始倒数了。”
薇薇安娜哭着点了点头，慢慢退出房间，眼睛里是难以抑制的不舍。
又是一次捉迷藏，这本是她与自己父亲快乐的回忆，但这时，却成了她和父亲的告别。
别哭！薇薇安娜，别哭！快去！听父亲的话！李需要你！
薇薇安娜开始奔跑，正如年幼的她一样。她会跑向一个自己认为很隐蔽的地方，穿过那些树下的小径，跑到一个自己父亲找不到自己的地方。
可现在，又和那时不一样。她就奔跑在宽敞的石板路上，一步步远离自己的父亲。
他会追上来吗他会眯眼偷看吗？他会又一次耍赖吗？
薇薇安娜不知道。但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李就站在那里，双手紧握着剑柄，左手却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那是红龙的龙息在灼烧着他。
“去吧，薇薇安娜。”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女儿一步步远离自己，直到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要数到一咯……”
呼吸声缓慢地停止了。轻轻的，一个人就这般悄悄地离去，不管他的身份是如何尊贵……
【老国王以人类之躯离开了世界，从现在来看，笔者无法清晰地评断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也曾误入歧途，也曾为了利益阖上眼睛，但他又率先醒了过来……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凶手，因为他的原因，五百多条生命离开了自己的亲人；他是一个绝情的人，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家族；但他又是一个勇敢的人，勇敢到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来纠正一个国家的方向。
没有维多利亚的伦斯敦克，只有伦斯敦克的维多利亚……】——《约赫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