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棋手
“这……”
约丝薇儿对自己听到的话感到震惊，因为她知道，这个伦斯敦克的国王从无戏言。
老国王举着烛台，慢慢走到了花园的亭子里。
皇家府邸的地势很高，而从这个亭子，正好可以看见自己所在的王都。
“约丝薇儿，你知道伦斯敦克每年要新办多少与诡秘有关的工厂吗？”
老人看着阑珊夜景，像是一个巨人，守望着整座城市。
“据我所知，我们家族每年都会开办五家以上。”
约丝薇儿站在老国王的身边，也被这座美丽的城市所吸引。
“一百八十六家，这是去年的报备量，还没有算上那些未上报的非法工厂。”
约丝薇儿震惊于这个数目。利用诡秘来生财，放在百年以前，这是人们想都不敢想的。
“数以万计的黄金被送往伦斯敦克，大陆上可以买到的诡秘药剂，在伦斯敦克都可以找到相应的工厂，诡秘不再令伦斯敦克人感到恐惧，正相反，这成了他们发家致富的金山。”
“可是，约丝薇儿，这是正确的吗？”
面对老国王的疑问，约丝薇儿一时间给不出答案。
“我不知道，但诡秘药剂确实给我们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
“没错，财富，财富总是令人向往。年轻时的我也这样认为，认为依靠诡秘物件的生产，可以让伦斯敦克再一次伟大。
可是，约丝薇儿，你又知道，这些年来，伦斯敦克要处理的诡秘事件有多少吗？”
约丝薇儿摇了摇头。
“一万六千七百，影响或大或小。这也是观测会会把自己的总部从洛坎迁到这里来的原因。”
“这……”
“不必自责，约丝薇儿，这并非个人可以导致的过错。这是我们整个国家的错误。我们太过小看诡秘了，它对人的污染从来都是潜移默化的，可人总是只能看见它们表面的财富。
红龙对维多利亚家族感到失望，狮鹫也许多年不再现身。它们都发觉了伦斯敦克已经变了模样，可我，这个国家的国王，却在暮年才将此参透……”
“我已经老了，约丝薇儿，已经无力再将这一去不复返的狂澜扭转。但是，你们可以，你的弟弟可以。尽管他的身躯是由诡秘药剂洗练而成，但红龙依旧选择了他，这是我难以想象的。”
“您怎么知道”
老国王看着有些惊慌的小女孩，笑了笑。
“在观测会里安插眼线，可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这……”
“这并非讽刺观测会，相反，我无比赞赏观测会。那里是理想主义者的联邦，他们欢迎所有对诡秘有着仇恨的人，欢迎所有愿意与诡秘对抗的人。他们不屑于我们这些贵族所享有的权利，不屑于我们……”
约丝薇儿想起了杰希本，这场实验的发起者。在与观测会提供资金之前，她便查过这个人的资料。
她确实是无比仇恨诡秘之人……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弟弟毕竟他才刚入门。”
“不是我要相信，是红龙相信了他。能让切修奈相信的人，整个伦斯敦克都得相信。”
“所以，那只传说之龙真的在那把剑里”约丝薇儿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读过的童话。
老人点了点头。
“回到之前的请求吧，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可以再帮你们一把。
我能够修复那把生锈的剑。那本就是维多利亚家族的锻造手艺，每一个国王都得学会。”
约丝薇儿听着，在内心估量着这样的交易是否有益。
迎娶公主，就意味着与维多利亚家族再次结盟。但维多利亚家族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对皇权充满贪欲的王子们，还入不了约丝薇儿的眼。
老国王看出了女孩的顾虑。
“我想你不必担心，博坦图家族不会再与维多利亚结盟了。”
“什么”
“因为维多利亚家族即将走向灭亡，它将退出已经占据百年的舞台。”
“可是……”约丝薇儿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老人。
“它将带着伦斯敦克的腐朽血液一起逝去，为我们的国家带来新生。
在我的计划里，未来，将是一个干净的博坦图家族接手这个国家，带领着那些新兴贵族，走在正确的路上。”
老国王看着约丝薇儿，神情严肃。
“博坦图家主，我将肃清一切与诡秘有着过度联系的人，你的家族同胞也无可幸免，但我想，这正合你意。”
约丝薇儿点了点头。
“那么，就接下这盘棋吧。尽管你不是花语者，但你拥有着智慧，狮鹫还未曾离开你们，如今又有红龙助阵。你和你的弟弟将会为伦斯敦克带来新的未来。”
约丝薇儿不知该作何回应。她敬佩面前这个老人的谋略。尽管已经暮年，但他依旧保有着敢将整个国家做棋盘的果敢。
维多利亚家族会不复存在……
她终于想明白了老人为何会将那视为请求，而非交易。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决定。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到最有力的庇护，而在他的计划里，这样的庇护，只会来自博坦图。
“我明白了，我可以保证，就算我的弟弟不愿意娶公主为妻，她也会是我们博坦图家族的人。”
老国王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懂了他的意思。
“那么，我也当竭尽全力，来下好每一颗棋子喽。”
在黑夜中，约丝薇儿乘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家府邸。
她看着背后的维多利亚家徽，那是伦斯敦克王权的象征，但很快，就将易位换人。
红龙的离去没有让这位国王沮丧，正相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手一搏。
尽管在伦斯敦克以后的历史上，对于他的记叙难有美名。但约丝薇儿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维多利亚人，拥有着令红龙赞赏的勇气，有着敢与时代对碰的果敢，以及不顾自身结局惨淡的奉献。
“愿荣光照耀你的门沿，愿勇气鼓舞你的决心，愿长夜因你而敞亮，愿智慧武装你的灵魂……愿伦斯敦克，矗立于蛮荒。”
约丝薇儿轻轻说出属于维多利亚家族的箴言，像是在为英雄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