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涉
接过杰希本递来的信件，李素粗略地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博坦图家族对他的态度简直好到奇怪，或者说，是这个博坦图家主对自己的态度好到奇怪。
尽管只是一具躯体，博坦图家族却愿意吸纳自己，还允许自己使用“博坦图”这一姓氏。
李素读过关于西欧社会的书籍，里面描述过，西欧社会的贵族往往将自己家族的姓氏视为一种荣誉。
但这个博坦图家族却愿意接纳自己这个占据着他们亲人的身体的人。这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
“杰希本小姐，你怎么看”李素问道。
毕竟是她帮自己对这个诡异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还愿意无底线地保护自己，这让李素愿意相信她的判断。
“怎么说呢？博坦图家族开出来的条件确实诱人，但又怎么能确实，这不是他们用来把你骗过去的一个幌子呢？还有，这不合情理……他们真的舍得赐予你“博坦图”这一贵族姓氏”
李素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世界的博坦图家族与自己在书上看过的西欧贵族没有区别。
“确实，况且我现在与他们的联系也仅仅只有外表而已。”
“我会帮你去向高层问清楚……你先别相信他们，毕竟这个躯体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
杰希本说完，便拿起雨伞，朝实验所外走去。
她得在天黑关门前赶到位于约赫市市中心的观测会总部。
雨无声的下着，灰雾一如既往地铺满这座城市的天空。
与诡秘无关，是那升起的滚滚浓烟造就了这一切。蒸汽与齿轮带给了伦斯敦克工业发展的辉煌，也带来了这经久不散的云雾与频繁的降雨。
拦下马车，杰希本想起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那一天也下着小雨，自己也是坐着马车，在学校的冬日假期里返回故乡。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幕。马开始嘶鸣，路边的行人发出惊恐的尖叫，雨珠开始猛烈地敲打车的棚顶……
她推开了窗，隔着雨幕，透过沾上了雨水的眼镜，看到了那站在飘散红雾中的巨大身影。
那个方向，是她的家乡……
自那天之后，洛坎公国的地图上多了一片灰色地带，少了一个叫芙希郡的地方，少了一个天真的少女……
“破碎的黑塔，灰烬的高天～
他们传言，命运到头……”
她轻轻地哼着，哼着这首童谣，哼着自己的悲伤，孤独以及愤怒……
“我不能就这样把他交给博坦图家族。”杰希本看着坐在沙发里的上司，一脸不满，“什么时候观测会还离不开贵族了”
“冷静点，杰希本，我知道这项实验的成果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也知道，是你心底的仇恨让你不愿意将这成果拱手让人。”
杰希本被他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确实，她渴望着，有一个强大的花语者可以杀死那个成为自己梦魇的巨大诡秘生物，这是她最接近的一次……
经药剂淬炼过的肉体，未被诡秘侵蚀过的纯洁灵魂，打破了花语途径的花语者……
他或许是最有可能成为虚无级花语者的人，如果自己为现在的他做得足够多，或许，或许他在有实力之后，也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杀死那个毁了自己的故乡，毁了自己的家庭的东西！
“杰希本，我知道，你很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虚无级的花语者，我也如此。”克索尼看着眼前有些无力的女人。
他是她的养父，在多年以前，他还是一名普通的观测会的信使，为了最新的诡秘生物的资料，他也来到了芙希郡。
他看到，一个女孩拼了命地往那片污染区跑。他阻止了她，在任务结束后，他带给了她一件礼物——放在她家柜子上的合照。
看着紧紧抱住合照的女孩，他对她说:“走吧，带你去观测会，保留着这份对诡秘的恨吧……”
后来，男人成了女孩的养父，再后来，女孩也加入了观测会……
克索尼从回忆中走出来，接着说。
“而博坦图家族也一样，那份对于荣耀的渴望，让他们不会忽视这一个研究成果。一个可能成为虚无级的花语者，而这个花语者的姓氏会是博坦图。这正是他们渴望的东西。”
“杰希本，你也没有替实验体选择的权利，不是吗？或许他也没有。”
“可他那副躯体的原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家族内部的自己人给杀死的……”杰希本说道。
“是的，他死于诅咒，来自诡秘物件的诅咒，对于这一点，我们和那位年轻的博坦图家主都心知肚明。但我想，既然那位家主愿意将他接回去，那其中必然是有着她的计划，而我们观测会很难插手这些家族内部的争斗。”
“可……”杰希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这个将自己抱出危险污染区的男人，他早已不再年轻，头发也花白了好多。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男人点了点头，说:“别灰心，这或许对于他来说，也是一项最好的选择。有了博坦图家族的支持，他成为虚无级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愿意帮你，当然我也会出面。”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徽章，那是属于观测会的信使徽章，是观测会信使的身份证明。
“你可以把这个给他，告诉他，如果愿意加入，我们会为他敞开大门。”
杰希本接过徽章，转身准备离开。
“为观测而生。”男人对着她说。
“为……贯彻而死。”杰希本说出了下句。
观测会，为了观测每一次诡秘，为世人寻求一条生路而生，为了彻底消灭诡秘，将会贯彻这一目标，至死不渝。
出了门，雨还是下着。
冰凉的雨滴划过昏黄的街灯，划过透明的玻璃，打在已有历史的青砖上。
她确实动了私心，她本不该这样。
回到博坦图家族，会是他的阶梯，他会有更多的机会，至少会比在自己身边强。
自己的复仇怒火不应该烧向他人，他本就与此无关。他本就应该自己做出决定，他不只是自己的实验成果，他更是一个独立的人。
“约丝薇儿·博坦图，你这一次最好能保住你心爱的弟弟。别让你那些所谓的亲人用着下三滥的手脚，又把他以尸体的形式给我送来……”
女人撑开了雨伞，在雨中，慢慢走回实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