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忆儿时父子论杀伐,知野心百花叹岁月
话说那天夜里,凌干雨难得没有四处寻欢,听得飞马来报。
“凌老将军有一封密信与公子。”信使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
凌干雨接过信,吩咐手下道:“好生招待。”
凌干雨不禁疑惑道:“家信用得着这般着急?”
边说边拆开那封信,信中只有八个字
“京师有变,速速来援。”
这下凌干雨更加疑惑了,京师有变?何变?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凌干雨问左右道:“信使在何处?”
“还在吃饭。”
凌干雨等不及,命左右道:“哪有时间给他吃饭,快去把他叫来。”
那信使正吃着饭,忙不迭被提了过来。
凌干雨大声斥道:“京城有何变故?”
信使本来嘴里就嚼着东西,又被凌干雨一喝,吓得忙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差点噎死过去。
信使顺了顺气,无辜地说道:“这我实不知啊,我只是送信,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凌干雨怒道:“倘若京城有变,必是大军压境,或城中兵起,你一概不知?”
凌干雨的气场压得信使有些紧张,信使抿了抿嘴,声音颤抖道:“这,城中一切如常,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凌干雨思索着:城中一切如常,吾父为何说有变呢?
凌干雨对信使说道:“罢了,料你也不知道什么,不过吾外调征伐,需有吾皇圣旨,圣旨何日能到?”
凌干雨又补充道:“圣旨一日不到,吾一日不能出兵。”
信使有些为难,低声道:“将军有所不知,近日宫中多有传言,说是吾皇已经驾崩了。”
凌干雨听得浑身一震,“什么?”听得出凌干雨特意压低了嗓音,生怕自己不自觉喊出来。
信使颤颤道:“都是宫中传言,可能也不属实。”
凌干雨挥了挥手,信使自己退下了。
“吾皇若是已经死了,京城若是有变。”凌干雨暗道不好,随即怔了一下,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自己究竟为何突然被任命为永州牧,凌干雨内心早有猜测。
凌干雨登上城楼,目光眺向京城的方向,双眸好像有写不尽的情绪,但面色却如常。
他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凌霄正教凌干雨练武。
届时凌干雨尚还年幼,日复一日的的操练难免让他心生怨言。
他不禁用稚嫩的声音问父亲道:“我整日习武,究竟为了什么?”
凌霄挥舞着手中的剑,漫不经心道:“建功立业。”
凌干雨把剑一扔,嫌恶道:“那这功业这般难取,我不要也罢。”
凌霄听后哈哈大笑,将剑放下,拉着凌干雨坐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道:“那你想要些什么呢?”
若是现在的凌干雨回答,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道:“美女。”
但那时凌干雨神智未开,正处于懵懂年纪,支支吾吾道:“我说不上来,我喜欢做什么,我就想要什么,我喜欢跟韩停月一起玩,也喜欢听许行风诵读那些诗词歌赋。”
凌霄笑道:“那你习武的目的就是保护这一切。&34;
凌干雨摇了摇头,“我不要做这般高尚的人。”
凌霄正色道:“这不是高尚的事,这是你的责任。”
“当举国无御敌之兵,吾朝子民被任意宰割,国破家亡之时,当敌人的铁蹄声在家门口响起,你的乡邻,亲戚,好友,甚至是家人被随意践踏时,你就会明白习武的目的。”
凌干雨沉默了,他知道凌霄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走出来的。
突然,凌干雨鬼迷心窍般说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是死在马蹄之下的那些人的责任呢?”
刚说完,凌干雨便被吓得不敢噤声,他感受到凌霄身上升腾的杀气。
凌霄看凌干雨颤抖的样子,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他们有自己的责任,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东西,而他们保护的手段也各不相同。”
“你是将门之后,你自出生起条件就比一般人优越,但国家不会无故给予我们这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百姓只需考虑保护好自己平静的日子,一根扁担,一把锄头足矣,而我们要保护的却多得多,你的担子也要比一般人重,而我能教给你的只有沙场百战磨砺出的武功,我们保护他人的手段,也只有战争。”
凌干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凌霄看儿子迷惑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意
“你若不想习武,那你便自寻他路,我只当你不争气罢了。”
凌霄说罢,有些担心凌干雨别真任性不学了,又补充道:“但吾儿真是一个练武的奇才。”
凌干雨笑了笑,说道:“我练便是了。”
凌干雨刚练了没两下剑,又问道:“父亲,若无战争,我们家恐怕难以取得这样的成就,我也常听人说起你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你喜欢战争吗?”
凌霄摇摇头,眼睛里写满了坚决。
“战场就是人间的地狱,而战争就是地狱的摆渡船。我历经过大小百场战役,在他人口中,在史书上,或许就是一句话,而我亲眼所见的,却是活生生的杀戮,战场上人是可以不当人的,就像是一个个等待被屠宰的猪羊。”
凌干雨对凌霄的描述好像没什么兴趣,随即又问道:“那父亲,你整日征战的目的是什么呢?”
凌干雨又狡黠地笑道:“如果真是为了保护百姓,有必要把匈奴打到三千里远吗?”
凌霄突然站起身来,正色道:“凌干雨,你要记住,为将者,战不为己,伐不谋私,我一生征战,一为还太平于天下,二为报洪恩于陛下,三方才为加官进爵,荫佑子孙。你虽年轻,但也要遵此三则,莫要为一己私欲挑起战争,使天下遭受涂炭之苦。”
凌干雨被凌霄突然的正经吓到了,但当时的他只觉得父亲说得有些高深莫测。
想到这,凌干雨突然问左右道:“我父今年多少岁了。”
左右被这么一问,也有些楞,小心地回答道:“快六十了吧。”
凌干雨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么老了啊,难怪记性这么差,都忘干净了,你这次挑起战争,究竟为了保护何物呢?”
将手中信纸翻来覆去,不禁痛心疾首,嘲弄了一句:“看来自己也觉得此事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