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肖儿享乐东宫,天命人子承父业
凌霄径直走向嫔妃所在的后宫,韩龙胤所有妃子都集中在一起了,等待凌霄宣布她们的命运。
凌霄踏进后宫,忽觉眼睛被什么闪了一下,定睛一看,只看到一群默默安坐着的妃子,那些人全都双眼无神,麻木地看着前方,好像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她们是被下令陪葬的。
这种眼神凌霄看得太多了,战场的人早已放弃了对生的希望,当自己的屠刀挥向他们时,他鲜有看到过惊恐的眼神,有的只是麻木。
凌霄叹了口气,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圣上命我将你们全都放出宫去,自谋生计。”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霄,眼中似乎藏着惊恐。
凌霄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全部人。”
“你们各自回去收拾,明早我安排人将你们全都送出宫去,莫要声张。”凌霄说完了一切,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凌霄退到韩龙胤的寝宫,跪在地上,向韩龙胤磕了三个头,低声念到:“韩兄,恕难从命。”
说罢,走出宫门,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夜间的风有些冷,吹的凌霄有些冷,一瞬间,汗泪齐下。
凌霄站定了一会,任由汗水裹挟着泪水流下。
正要走出宫去,忽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的韩停月,凌霄慢慢走过去,抚慰道:“月儿,节哀顺变。”
韩停月仍是埋头哭了一会,凌霄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说道:“你既已拜我为义父,我自当你为亲生女儿看待,我将这把短剑赠与你,算作义父送你的见面礼。”
韩停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凌霄。
又擦去眼中的泪水,细细看向短剑,不觉吃了一惊,“这剑,这剑”
凌霄笑道:“正是吾儿偷去的那把“度一春”,这小子实在顽劣,色胆包天,我已将他打了几顿。但这剑吾妻也无意要回,我身上也无他物,便将此剑送你,当作父女之礼。”
韩停月也不好推脱,况且这剑也实招人喜爱,便收下了。
拜谢后,韩停月说道:“凌叔,”旋即改口道:“父亲先回吧,我要在此为吾父守灵。”
凌霄为难道:“下葬之日还待商榷,你为女子,如何能在此守灵,实在不合规矩,况且你父亲刚离世,此时阴气太重,怕伤了你的身子,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此间我会找人照料。”
韩停月正想反驳,却想着凌霄的话句句在理,便向韩龙胤磕了几个头,含着泪离开了。
临走时,凌霄脸色有些复杂,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突然,凌霄叫住韩停月嘱咐道:“先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怕引起朝中大乱,待我定夺好下葬之日,再商议未迟。”
韩停月面露难色:“这”但想到父亲生前将后事全托付于凌霄,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父有传唤过皇兄吗?”
凌霄突然反应过来,为何韩淳阳始终没出现呢。
”这,我也不知,我明天自去问问。“
“不劳父亲费心,我去便可。”
凌霄摇头道:“你经历此悲切之事,身体虚弱,安心在家中休养,也莫要去打扰你兄了。”
韩停月有些狐疑,但也没说什么,自己回去了。
凌霄见韩停月走了,也走出宫门,回头看了韩龙胤一眼,似忽想说些什么,但又转身走了。
走在路上,凌霄忽然想起后宫之中那道闪光,一下惊觉,是刀光。
“莫不是要效仿吕后韩信。”
凌霄回到家中,不禁起疑,托孤事关重大,为何不见郭怀义和韩淳阳。
“只怕是还没来得及就咽气了。”凌霄如是思索到。
第二天,凌霄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凌霄便赶往宫中去了。
数十辆车马载着数不清的后宫佳丽出宫去了。韩龙胤为防他人掣肘朝政,宫中女子少有官宦之女,大都是从民间挑选而来。
久居宫中的金丝雀,飞入寻常百姓家。
所有妃子全都送出去之后,已经天光大明。
凌霄打算去太子的东宫看看,路上想着韩淳阳和韩停月兄妹,他不禁想起一件轶事。
一年春祭,城国进贡来一些世间少有的好酒,韩龙胤打算用一些祭祀祖先。
韩淳阳和韩停月性格顽皮,便趁韩龙胤熟睡之时要偷些酒来喝。不料韩龙胤已被惊醒,但仍旧假寐,观察二人的反应。
韩停月偷到酒之后,自顾自一饮而尽,而韩淳阳却拜了拜三皇五帝,拜了拜列祖列宗,拜了拜大罗金仙,反正他能想到的全都乱七八糟拜了一番。礼毕之后,方敢饮酒。
韩龙胤不禁好奇,就问道:“你为何喝酒之前要行如此多大礼呢,”
韩淳阳回答道:“酒是祭祀之物,本就是成礼而用,因此不敢不拜。”
韩龙胤又问韩停月:“那你为何不拜呢?”
韩停月答道:“偷酒本就不合礼仪,已行无礼之事,何苦再拜。”
事后,韩龙胤将此事说与凌霄与许清文听。
许清文颇为赞赏地说道:“淳阳能在无礼之境而守有礼之心,如此颇有权衡之道。”
凌霄哈哈大笑道:“月儿行事作风始终如一,直快心狠,不被规矩所扰,倒有巾帼之风。”
想到这,凌霄嘴角也不觉上扬。
心里道:“韩淳阳,你能做的比你父亲好吗。”
一进东宫,凌霄吓了一跳,韩淳阳正在和一群宫女嬉闹。
只见韩淳阳蒙着眼睛,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在那四处乱摸,那几个宫女一会凑上去摸摸他,一会又跑到远处笑。
这可让凌霄吃了一惊,韩淳阳向来的名声是不近女色,今天怎会有如此行径。
那韩淳阳也没察觉到凌霄来了,仍旧自顾自地到处牵宫女的手。
凌霄有些尴尬地站在那,也不好开口,正要离开,一个黑衣宫女走了上来。
“凌将军,太子殿下失礼了。”那宫女故意高声说道,好像是说给太子听的。
凌霄定睛一瞧,是太子的贴身侍女名唤夜葵。
据说韩淳阳从来不愿意与女子待在一起,其生活起居都由太监或小童照料,但只有这女子是跟他寸步不离的,宫中女子太多穿红戴绿,以艳色为主,但偏偏她能穿一身黑衣,也是由于太子的宠信。
韩淳阳充耳不闻,还在那嬉戏。
夜葵见韩淳阳模样,眉宇间有些怒气,但见凌霄在场,也没有发作。
凌霄说道:“没事,是我无故来此打扰殿下了,不过,太子殿下一向如此乐意亲近女色吗,倒和我印象中有些不同了。”
夜葵笑吟吟答道:“凌将军见太子殿下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以前倒是不近女色的道学先生,不知哪天突然开了慧根,好端端却像觉醒了一般,白天就跟宫女嬉戏,夜间就抱着同榻而眠,毫无一点太子风范,倒像个风流公子哥。”
说到这,夜葵突然嗤笑了一声,凌霄有些尴尬,讪讪地点了点头。凌干雨与那苏玉如之事,已经满城皆知了。
但韩淳阳的变化却不禁让凌霄奇怪。还记得韩龙胤发现自己儿子不近女色之后,还曾笑道:“吾儿有帝王之姿,却享不了帝王之福啊。”
“凌叔?”
韩淳阳的声音将凌霄的思绪拉回,回头一看,韩淳阳已经褪下了眼罩,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呢。
“夜葵,你真是不懂规矩,凌叔来了也不告知我一声,赶紧给凌叔上茶。”
这话把夜葵气的柳眉倒竖,跺了跺脚,小嘴一嘟,自己沏茶去了。
凌霄和韩淳阳相对着坐下,韩淳阳左拢右抱,身上贴着两个宫女,那两个宫女媚眼如丝,魅惑一般地看着凌霄,左边那个还咬了咬嘴唇。
这倒把凌霄弄得说不出话来,挠着头好像忘了自己来此干嘛了。
韩淳阳先开口道:“凌叔突然到访,所为何事啊。”
凌霄随便搪塞了两句:“没事,只是很长世间没见了,过来看看。”
韩淳阳点了点头,转头吃那宫女嘴上的胭脂去了。
凌霄半晌没说出话来,直到夜葵将茶倒上,才为难似地开口道:“许久不见,太子殿下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啊。”
韩淳阳明显愣了一下,吃惊道:“我变化很大吗?胖了还是瘦了,还是我又长高了?”说罢,睁大双眼,一脸真诚地看着凌霄。
凌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冲击对凌霄来说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韩淳阳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当时还小,哪里晓得这等美事,我现在知道父王每天过得是什么生活了,人间极乐啊!”
“韩淳阳吃了一口宫女喂来的樱桃,又道:“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子承父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