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忆往日征战杀伐，思今朝异心显露
凌霄的内心还是很模糊，不过道士的一番话确实勾起了他心底的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年黄袍加身的不能是自己呢。
凌霄虽为大将军，兵权在身，但若真要造反却没那么容易。乐朝兵权分配与各朝有些出入，虽沿用历朝官阶之名，而所任命之事却大有不同。韩龙胤夺取天下之后，为了巩固皇权，收回了大部分在京将领的兵权，只留三万禁军由大将军凌霄和车骑将军郭怀义分别掌管，凌霄只掌一万，而郭怀义掌两万。在各州郡驻扎的将领，皆由皇帝亲自任命，无皇帝之令，皆不能动。但不久前永州将领莫名落了马，而接任的却是霄之子凌干雨。
但凌霄为大将军，皇帝准许其可自建军队，但只许一千人，屯警京城，护将军府，无皇权特许，不许外调征伐。
凌霄从战乱之时自己所带部队中挑选了五百步卒和五百骑兵，重新整编而沿用战时之称，步卒名曰“虎步”，皆头戴鹖尾，鹖，鸷鸟之中异劲者也，每有欲抓取之物，应爪摧碎。铠甲精炼整齐，多执长矛长勾，亦有佩斧钺刀剑及盾牌者，布阵之时，变化万千，难以捉摸，从而能应对各种战况。而虎步营的指挥将领，便是那日大宴弹奏琵琶的“城中之虎”秦槐安。
凌霄曾兵败撤退之时，留五百虎步营断后，竟阻挡了敌军五千骑兵的追击。凌霄曾豪言道：“吾五百虎步，可号千人之军，而有万军之势。”
骑兵名曰“惊雪”，皆穿白甲，盔系蓝缨，胯下皆骑白马，神速惊人。凌霄平匈奴之乱时，克日行军，三日疾行六百里，而退敌千里之外，燕山勒石方还。
而“惊雪”之名由来，更为惊奇。隆冬一日，千山覆雪，凌霄于山谷中行军，大雪封路，而铁骑如履平地，待凌霄行军过后，阵尾刚出山谷之时，山上积雪轰然崩塌，淹没了整个山谷。一时间，白雪漫天，不可视物。凌霄感此奇景，遂将骑兵取名为“惊雪”。
“惊雪”本由凌霄亲自指挥，而此次凌干雨赴任带走的五百精骑，便是“惊雪”。
但只凭这些，亦难以抗衡帝王之师。而若想劝说郭怀义造反，更是痴人说梦。
郭怀义的爷爷与韩龙胤的爷爷本是一母同胞，但因其不景气，入赘郭家，才改了姓。虽改了姓，但二人还是宗族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此间亲情，实为金石，功名利禄难动。
许清文还在世的时候，他曾找过凌霄，那会凌干雨刚刚接管永州。
二人坐在凌家偏堂之上，别无他人。二人边喝边聊，许清文开门见，说道：“凌兄，永州将领调换之事，不用禀报圣上吗？”
“圣上都一年未临朝了，等他决定，怕是永州城早落入歹人之手。”
许清文笑道：“我非谋略之人，但亦知永州的对于京城的关键，西接京城，东连中原，而其周围群山环绕，交通极为不便，中原诸城若想进京，只有永州一条捷径可走，否则便要绕上数月的路程。而永州至长安，行军不过三月，骑马不过一月。永州城作盾可御中原，作剑可取京城，如此险要之地，干雨虽武艺过人，亦有韬略，可毕竟初出茅庐，只怕难以任之。”
凌霄听得有些奇怪，心里暗自思忖：许清文对军机之事从不过问，此次似有责怪之意，莫不是有疑我之心。
“而今太平盛世，又非战时，永州城与寻常诸城无异。不过，清文贤弟，只为此事特来拜访？还请有话直说。”
许清文没有回答，突然问道：“凌兄，你戎马半生，终日征战杀伐，究竟为了什么？”
凌霄一愣，而后脱口而出：“功名利禄。”
许清文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忽然，凌霄又说道：“天下，百姓。”
许清文神色如常，慢悠悠地说道：“凌兄异心已露。”
凌霄嘴角有些微微抽动，而后咂了一口酒，仍旧笑道：“何以见之？”
许清文突然严肃起来，“你若是为了功名利禄，而今已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大将军俸禄，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不足反矣；但若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便有二心；你我既为人臣，只为吾皇做事，一举一动都只能为了皇权，此为至忠矣。”许清文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凌霄不以为然，“吾皇不也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殊途同归，何谈不忠啊？”
“哈哈，凌兄果真疏于人情。就拿此次大旱来说，若你是承吾皇之命，舍粮助民，百姓自对吾皇感恩戴德，可你是自发开仓放粮，未得皇命，百姓是感谢你呢，还是感谢皇帝呢？你若一心为了百姓，终有与圣上背道而驰的一天，而为臣者，皇命不可违，皇命必须为。”
许清文停顿了一下，而后无奈地笑道：“再者，圣上而今还为了天下百姓吗？”
凌霄听后脸色一变，但很快平复了下来，左右观望了一番，而后毫不避讳地说起那天路遇道人之事。
许清文听后哈哈大笑，：“吾皇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凌霄却一脸严肃，“贤弟，此事可行不可行？”
许清文仍是笑，小声道：“此事你莫问我，就算凌兄你当了皇帝，我不过还是丞相，凌兄自作思量。”
而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许清文喝了几杯酒之后，便匆匆告辞了。
凌霄相信许清文，此事他不会提，也不能提。
凌霄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许清文的绝笔，他仍然没有打开。
许清文或许永远不知道，也或许早已猜到，当日凌霄压在心里的最后一个答案，“权力”。
凌霄不知何时下定了决心，或许是放逐了永州城守将之时，或许是在许清文死后。
这天下，未必不能姓凌。
此时正值深夜，凌霄正欲熄灯歇息，家丁领进来一个太监。
凌霄定睛一瞧那人，冷汗直下，那是皇上的侍卫太监。
那太监冷言冷语：“圣上有召，速请凌将军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