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归期已定
放下电话程俊贵彻底沉默了,他的父亲身体不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卧病在床,更是在50岁那年就因病去世。因为贫穷和环境的限制,他只能早早辍学开始工作赚钱,最开始是帮着母亲做点农活,去村里木匠那儿当学徒。
后来农村经济逐渐凋敝,赚钱的机会越来越少,程俊贵无奈也加入到外出去大城市打工的队伍中,因为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只能选择来到工地做点卖力气的工作。
如今眼看就要满40岁,程俊贵对自己的生活早已没了什么期待和要求,他每个月平均会工作25天左右,除去抽点便宜烟、买点日用品、偶尔打打牙祭和以备不时之需外,一直坚持把所有的钱都寄回到家里。工地不比单位,没有假期一说,除了简单的三餐和住宿各种保障也接近于无,几年前他在上工时不慎摔伤了腿剧痛无比,但为了不耽误赚工钱,去诊所开了点止痛药和膏药,回去休息了一天就继续开始工作了。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让母亲和妻儿过上更好的日子就是程俊贵生活的唯一目标。现在听到他们对自己的关心,知道他们渴望自己的陪伴也难免不动容。夜里躺在床上,程俊贵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终于下定决心:“不行就先回去吧,反正我的手艺在这也不怕饿死,实在不行后面再回来,反正工地随时都缺人。”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程俊贵便找到工头张建平,小心翼翼地说道:“张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下。”
“哦,老程啊,有事你说。”此时张建平正在吃饭,桌上有红烧肘子、火爆腰花、一只烤鸡和一瓶白酒,身边还坐着一个发廊小妹。
程俊贵今天的午饭是白米饭、咸菜、烧豆腐和蛋花汤,看着手里正拿着一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张建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后开口道:“张哥,我打算最近回家,可能需要呆个一年半的,你这边最近可以开始招人了嘛。”
“家里又出啥子事了嘛,还是像上回一样给你放10天假嘛,处理好了就搞快回来嘛。”张建平头也没抬,和身旁的小妹碰了一下杯。
“不是张哥,家里人希望我回去工作,我想好了,也决定回去先试一哈。”程俊贵解释道。
“啥子喃,有毛病嗦?老家工钱好低你不晓得嘛?”听明白了程俊贵的意思,张建平这才抬起头疑惑道。
“晓得晓得,但是我妈还有老婆娃儿都希望我回去陪他们的嘛。”程俊贵赶紧赔笑道,想到马上可以常伴妻儿左右,心中也不免感到温暖。
“你晓得好多人想来我们工地,技术好工钱要的还低,我就是看大家都是老乡才一直没喊他们来,怎么着现在翅膀硬了想走了?”张建平没好气地说,按理说工地这种地方人走走去去流动性很大,谁走都正常而且大家又没劳动合同,没有直接提桶走人,还提前来说一下已经很讲情面了。招人确实也不难,但张建平知道鹏城很多工地今年涨了一些工钱,像程俊贵这种技术好,干活又踏实刻苦的,150的工钱很难招到。
“晓得晓得,我也多感谢张哥的,但家里人在叫,实在没办法的嘛。”程俊贵继续解释着,顺手给张建平递去一根烟。
“我不抽这个,呛嗓子。”看着程俊贵递来的便宜烟,张建平一脸嫌弃,想了会继续说道,“算了算了,腿长你身上哪个也拦不住。这样吧,刚好最近公司那边在催进度,我确实也需要多招些人,你再留半个月嘛,最近活路可以少做点,主要帮我培训下新人,工钱嘛……就给你算一半,我够意思吧?”
从工头那里出来,程俊贵感觉十分不爽,他很耿直但并不傻,在工地上带徒弟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多人都不愿意做,张建平不给自己加钱就算了还克扣,居然还能装作一副为难照顾自己的样子。但为人忠厚的他却没法开口拒绝,只能选择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脸皮简直是。”程俊贵吐槽道,他想起过去在农村时张建平整天就是游手好闲,到处溜达吹牛,后来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和自己一起来鹏城打工,来到工地也是天天偷奸耍滑到处找老乡帮自己干活,后面不知怎么的和建筑公司那边搞上了关系,开始专门负责管理工人,摇身一变成了工人的头,工作轻松赚得还多,这些就算了,但那时时刻刻高人一等的感觉让程俊贵十分不爽。
不由得他又想起了程毛毛当初讲的当领导的那四点能力:吹牛、画饼、甩锅、抢功,似乎放在张建平身上每一条都很贴切。
“哼,看来这个世道,脸皮薄的人确实没办法多吃多占。”程俊贵心里说着,想起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如果到时自己也去拉队伍应该不会比这个不要脸的做得差吧。
程毛毛最近心情大好,父亲归期已定,自己在体彩里赚得盆满钵满,中途他回了一次学校,毫不犹豫在志愿表上写下了诗城中学,老师和同学们纷纷对他表示祝贺。填完志愿程毛毛又来到医院复查,医生告知他骨折的情况也在持续好转,如果不出意外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把石膏拆了。
除了每天都在做的事以外,程毛毛最近思考最多的便是帮着自己父亲谋划未来的发展路线,他知道虽然未来的十多年是属于金融和互联网的时代,但是这两个行业说白了都是大资本和高级知识分子的专场,普通人别说进入这两个行业去创业,就是想打工都要先越过一道很高的门槛才行。
但是城镇化建设却是一艘普通人也可以搭乘的大船,不管是什么百亿千亿的大企业或者跨国财团,建的是什么第一高楼、最长隧道、最美桥梁,也都需要工人一砖一瓦的建设,再不济买房子三年也能翻一番,哪怕不卖只租出去,租金也可以轻松覆盖掉月供。
在程毛毛的记忆中,很多普通人也是在这段时期完成了财富的爆炸式增长和阶级跃迁。就比如诗城北边靠近省城的一些乡镇,在后续的城市规划中直接被纳入了国家级新区,很多原本和自己家庭情况差不多的人一下便拥有了几套房或几百万身家,让很多城里人大呼不公和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