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梨园京腔（十三）
那，这里也算是梨园吗？
按说是不算的，哪怕是长期演唱，也只是请来的戏班子，迟早得走。
但谢岁岁莫名觉得，也许对于守护者而言，这里才是。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演员规则，给梨园拍张照，这种美丽，这种热闹，请记录下来。
他们登台之前都拍了，听李妍妍说，提前到的演员，哪怕只是在排练期，也都按照规矩丝毫不差。
可真的对吗？
什么都没有的水池，光秃秃的台下，看不到影子的观众席……
跟美丽和热闹就挂不上边。
谢岁岁边跑边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四周都没落下。
李妍妍顾不上问，也跟着照做，一看就愣住了，屏幕上热闹纷呈。
花旦和小生身姿绰约，哪怕只是看着，都知道必然唱的极好。
最边角处，亭子里轻纱掀开，有朵花被扔了出来。
是赏的意思。
没有火！
手心猛的一疼，李妍妍本能甩开，手机竟然自燃了，指头上一串火泡。
她立刻去看谢岁岁的手机：“你为什么没事？”
跟过来的演员不多，闻言全都瞪过去，他们怀疑谢岁岁隐瞒了线索。
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交换利益吗，很正常，他们最怕的是任务只能活几个人。
尤其是看过化妆间纸条的人，眼神就更复杂了。
触发规则可以找替死鬼，那现在呢？
谢岁岁鄙夷冷哼，如果可以，她真想离这些人远远的，可现在甩不开。
为了防止他们犯蠢拖后腿，只能按亮手机，晃了一下：“我没保存，火是跟着照片来的。”
就跟那出戏一样，都算是媒介，没有就无法把他们拉过来。
但不拍不行。
没有记录下这份美，就是触发了规则。
众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梨园的恶意，也都赶紧拍了张照片，选择不保存。
脚步加快跟上谢岁岁。
前面潮气很重，水池表面浮着抹厚厚的油花，看不出到底有多少。
水车带起落下，味道刺鼻。
另一个丫鬟站在大石头上，招手大喊：“快，快去救火，戏台不能烧。”
下人动作更快了，只有几个往亭子方向去，剩下的全都扑向戏台。
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能烧的都烧的差不多，火势开始渐渐变小，但被油一浇，又开始旺盛起来。
谢岁岁啪的拍在墙上，怒道：“火是故意的。”
后台被锁住了，观众席很远，中间还隔着水池，演员逃无可逃。
换谁都不会甘心。
被拽进副本时见到的锦衣华服男子，还有神秘的守护者，再是亭子里的女人声音，不断在脑海里闪过。
执念是谁的？
要是某个演员的，那为什么看戏，能决定生死的总是那个女人。
要说是那个女人的，就更说不通了，她此刻还在亭子里，视角不对。
空间跟他们最初进入的副本不同，但火是真能烧死人，回头已经看不见路了。
这回不用提醒，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有到处去找干净水的，有试图阻止下人救火的，李妍妍匕首在手，直接跳上石头，割断丫鬟的脖子。
没人催促，奔跑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火势也有所控制，可没等她松口气，催促声就从另外一块大石头处传来。
她惊恐回头，就见丫鬟装扮的人不断挥舞双手：“快点，都泼上去。”
赫然是同一张脸。
李妍妍眼中喷火，又跳过去厮杀……
匕首扎进拔出，半边衣裳都被血浸湿，沉甸甸的，同一张脸的丫鬟总会再次出现。
间隔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就连下人的动作都跟着快了起来。
火势更大了。
一眼望去，就只剩下他们脚下还没被烧着。
不过倒塌的水桶太多了，油缓缓滚动，彻底淹没这里也用不了多久。
有人提议干脆退回去：“躲在后台，那边肯定有人救火，我看过了，水池是干净的。”
不是油，哪怕也有火，好歹后台狭长了，他们可以想办法用东西堵着。
想法没问题，去找水的人一脸的黑灰，咬牙道：“怎么过去？这里就没有水。”
水缸全都是空的。
谢岁岁摇头：“出不去，回去看到的也是灰烬，被烧倒塌的戏台子。”
她很确定，他们被困在这了。
执念跟鬼打墙差不多，说厉害真厉害，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找出执念者在意的点，戳破它。
谢岁岁脱掉厚重的戏服，又包住头，最大限度捂住口鼻：“去亭子。”
猜不透守护者是谁，那就只能用排除法。
亭子至少还在。
此时，另外一边，吴城也在飞奔，同样是向着亭子的方向。
他听到工作人员跟王娇娇她们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本来还有点犹豫，但火势更大的时候，胸口突然被狠狠撕裂的疼。
他拉低领口一看，那里已经冒出几十根头发，全都笔直的指向前面。
这就没选择了。
眼看着转过弯就是，前面突然窜出来个人，跟他对撞在一起。
对方哎呦两声爬起来，居然是跟着何暖暖的工作人员之一，看见吴城眼睛都亮了：“吴哥，我正要去找你。”
这是出事了？
吴城到嘴边的谩骂就吞了回去，问：“其他人呢？你看见什么了？”
眼光越过他，看向后面。
亭子方向没有火光。
这人说的飞快：“我们不是跟着那些人吗，他们竟然在荒地处汇合，还说［这下可以脱去戏服，去前台领取长头发现代工服工作有人员守则了。］”
“什么？”吴城被惊住了，短头发那人危险之际说了不少规则。
最要紧的就是救助十个遭遇困难的演员，并挽留其加入工作人员，便可脱去戏服。
他们几个任务者悄悄讨论过，都觉得这应该是完成任务的意思。
就算不能立刻离开副本，也等于拥有了免死金牌。
居然不是？
还要作为另一种工作人员，继续工作？
不对啊，吴城太阳穴不断的蹦，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要紧的事。
那人不知道他心里烦躁，还跟着点头：“是吧？你也发现了？今天演出的一共才十个人，总不能都遭难了，还被留下当工作人员了。”
他就觉得那些人在说谎，但何暖暖不让他们动手，非说等人齐了再决定。
这还犹豫什么？他身上的头发又多了。
十个演员！吴城脑袋里的线突然搭上了，一把抓住工作人员，大声质问：“你过来的时候看见演员了吗？”
对方果断摇头。
吴城懂了，那些工作人员肯定是干了什么，才会让谢岁岁他们陷入困境。
他跟眼前这人是相对着跑的，都没看见人。
只能说明演员已经不在这个位面了。
不管现代工服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吴城就知道一点，那些京剧服的想要的，破坏就对了。
时间还来得及，只要他们抢先救下十个演员。
抬手在心口处按了按，暗道，到时候是救还是坑的，另说。
何暖暖和一个同伴在那边等着，其余的都出来找人了，这人为了拉拢吴城，问什么说什么。
他已经记不住来工作多久了，对其他人的印象全都是敌人，具体原因说不上来。
“许浩飞。”吴城突然大喊一声。
他怔了怔，好半天才回头：“你是喊我？干什么？”
吴城心更沉了，也总算是明白何暖暖打发他出来的目的了。
许浩飞之前就忘了不少事，总是几句话不离守护者，捍卫梨园利益，但又管没脸女叫主人。
这才分开多久，居然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吴城试探着问了没脸女，许浩飞整个人都在哆嗦，不断摇头。
还想上手捂他的嘴：“别喊她的名字，想也不行，她会知道，就会来了。”
也不需要吴城回答，就嘀嘀咕咕表示：“得再快一点了，没用的人不配留在梨园，会被淘汰的，我们得晋级，不能一直穿戏服。”
摇头的动作太大，头饰都松散了，露出一角白，吴城不动声色的将之勾出来。
是张卷成筒的纸条。
吴城放慢脚步，谨慎展开。
上面的字鲜红一片。
你是第几个穿上这个衣服的？
我是第五个，我不知道你是第几个。
很奇怪吧，我能违抗梨园守护者的意志。
我们本应该忠诚于他，可我们都知道，我们都是普通人。
前几天我杀掉了一个特殊的演员，他居然活到了夏天，太不可思议了，守护者没能杀死他。
他真的很特殊，我杀了那么多人，第一次摆脱了梨园的控制。
我脱掉了衣服，我可以逃脱了，我离开了。
致下一个保留意识的人，祝你好运！
吴城凑近闻了下，气味已经很淡了，但不妨碍他确认，是血。
手指攥紧，把纸团牢牢藏在掌心，才抬头看向前面人的背影。
戏服颜色不均，胸口和背心处格外的深。
何暖暖确定过，说是种潮湿的泥土，梨园……至少吴城目前走过的地方，都没见着红褐色的泥土。
该不会梨园也在升级，在变化吧？
穿上这件工作服，就会慢慢失去自我，变得只能忠于守护者？
他们为什么还没忘？
是衣服前主人的差异吗？
吴城复杂的看向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