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沈楠原本就是装的, 听见里头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顾大嫂不是在家吗, 这屋里咋还有女人的声音。
她转头去看段母,果然她也是一脸惊讶,随即便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此时天还没全黑, 沈楠从门缝里看见店子的后门被人打开,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门被打开了。
“杜鹃嫂子?”
“阿楠?”杜鹃也是如沈楠的同款惊讶表情,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杜鹃又看了眼段母, “还和她一起。”
“三郎哥被县衙的人带走了, 段婶子带我来找她女婿求求情。”装晕归装晕,该为段母说的好话还是要说的,不然显得她多不敬业。
沈楠将今日之事粗略地给杜鹃说了一遍, 包括段母给她出的主意。
“你们没地契?”杜鹃讶异。她之前和孙山去帮忙的时候, 明明听沈楠说过地契的事, 还说是在府衙办的。
见杜鹃要说漏嘴了,沈楠赶紧在她胳膊上掐了掐,然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也亏得杜鹃机灵, 毫无违和感地话音一转,“咋不早些去办?”
“之前楚暮去县衙办, 被人给拦回来了,我们以为偷偷盖了也没事的。”
段母原本只是怀疑他们没有地契,如今听沈楠一说,是越发肯定了。
这下好了,这油坊指定是她女婿的了。
丁仁年纪大了,还就宝儿一个儿子, 到时候他死了,这油坊还不是她家的。
段母越想越开心,故而丝毫没发现这两人是在演戏。
“可她能有这么好的心能帮咱们?”杜鹃怀疑地看向段母,“你可别忘了,她之前做过啥。”
不等顾母开口,沈楠首先为她辩白,“嫂子,段婶子这次是真心想帮我们的,而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三郎哥去坐牢。”
见沈楠这么信服她,段母心中越发得意,“且不论之前和顾家如何,三郎到底是我眼睁睁看着长大的,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最后这句话,她还是听段财生说的。
见杜鹃不曾反驳,她又道:“阿楠说她头晕要先睡会儿,但我想着三郎还在牢里呢,早些过去,他也能少受些苦。”
“你若真有这个心,早些过去让你女婿办不是一样的?”从沈楠的行为举止和段母的言语中,杜鹃多少嗅到了些不平常的味道。
“话虽是如此,可……”段母没想到杜鹃说话居然一针见血,组织了半天言语,她又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到底只是我的女婿,我直接上门求他为别人办事恐怕有些不太好。”
“倒也是这么个理。”杜鹃扶着沈楠点了点头,“但如今三更半夜的,你带着她一个女人去找你女婿着实有些不妥,还是明日吧!”
沈楠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给杜鹃使点眼色,她就能明白自己想干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自己一个人做戏累得慌。
“老三到底是个男人,就算在牢里过一夜也不会怎么样,阿楠现在还晕着,你若是带她走,被有心之人看见了传出不好的话来,可怎么办?”
杜鹃都说得这么明确了,段母自是不敢在催,而且她有顾三郎这个砝码,也不怕他们一家不乖乖就范。
“那我明早再来找她。”对方求人办事,她却殷勤的不像话。
杜鹃扶着“头晕”的沈楠进门,段母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暗了暗。
一群刁民,居然不请她进去坐一坐。
如今街上有些店子的灯还亮着,行人往来,段母也没有多害怕,只是他走了一段才发现这车夫一直跟着她。
“你跟着我作甚?”
“你车钱还没给呢。”
段母:“……”
忙活一天啥事没成,她还得搭上四文车钱。
段母回到家,段财生和段玉娟就在家里等着。
“娘,你咋才回来,那女人呢?”段玉娟是实在在家里没等到顾母才特地跑来看,谁知财生告诉她,娘竟然还没回来。
“哎,别提了。”段母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那小娘们娇贵的很,一路上,可没把我累死。”
段母诉苦似的将今日路上事一说,段财生若有所思,“娘,不会有诈吧!”
“能有啥诈?”段母从厨房找来些剩饭,也不管冷热,就在那儿吃,“你是不知道,那小娘们刚才还替我说话呢,一个乡下女人,遇上这种事,能有多少心眼儿。”
段母算是心眼多的,她既然说没诈,段财生他们自然也不疑有他。
“行了,既然娘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都这会子了,睡一晚明早再回吧。”
“不了,我还得回去和老爷合计合计,娘你早些睡。”段玉娟说着,便带着丫鬟出了门,段母送她出去,直到看不见她了才进门。
段母今日奔波了一天再加上还要演戏,这会儿早累得不行了,叮嘱了让段财生少看些书早些睡,她就回自己房间了。
伴着自己发大财的美梦,她睡着了嘴都还咧着。
另一边,沈楠自己也将今日之事事无巨细地给顾云郎和孙山夫妇说了。
他俩今日来县里办事,顺道来看看顾云郎,恰巧下午客人又多,两口子便帮了会儿忙,然后就没赶上回去的车。
还好,小儿子在身边,两个丫头有他爷爷看着,也出不了啥事。
“那你下一步打算咋办。”顾云郎问。
老三在府衙有朋友,让楚暮去搬救兵很正常,可沈楠这一趴,他们是着实看不懂。
拖着段母,能有什么用?
“报官。”沈楠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
“报官?”三人一听沈楠这话,顿时惊了,在他们心里,衙门那种地方是不能沾染的。不是有句话叫“衙门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吗。
他们遇事,一般都是私下解决,就连今日的事,顾云郎唯一想到的便是顾三郎能平安回来就行。
“阿楠,你都说了这事是师爷捣的鬼,若是他跟那知县是一伙的,我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到时候随便找个名头把他们抓起来,那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杜鹃不觉得沈楠这种做法是好的。
“那就让他没法徇私。”沈楠笑了笑,“只要咱们把事情闹大一点,就不怕他知县徇私枉法,包庇下属,咱们占着礼呢,怕啥。”
那舆论的影响可不是闹着玩的,除非他知县不想要他头上的乌纱帽了。
次日一早,沈楠还迷迷糊糊没起床呢,段母就已经在外头砸门了。
“别管她,让她砸去。”杜鹃叫住了要去开门的丈夫,让他抱着吃饱喝足的儿子,自己去烧饭。
“姐夫呢?”孙山抱着儿子逗弄,“我咋一醒来就不见他人了?”
“他说去找屠户退肉,今日指定是开不成店了。”
孙山点了点头,听着外头不耐烦的砸门声,皱了皱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段母有所图,可这样把人拒之门外的行为到底不好。
“就你烂忠厚。”杜鹃瞪了她一眼,“这么闲就来帮我烧火,为坏人说话,也不知你是咋想的。”
被媳妇骂了,孙山也不生气,讪笑着挠了挠头。
看他这憨劲儿,杜鹃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通自己但是咋就认定了他这个憨憨。
段母敲门敲了半没人应,要不是看着那烟囱还冒着烟,她都差点以为里头没人了。
“我说大婶儿,你这一直敲敲敲都没人开门,是不是里头没人啊!”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烟囱都冒着烟呢,咋可能没人。”段母此时早已没了耐心,整个人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谁知道她遇上的也不是个善茬,她好心提醒反被骂,这大清早的她们都是做生意的,怎么想怎么晦气。
“这大清早的嘴臭得跟吃了屎一样,我说大婶,你要是实在没地儿撒气,就去路口那石头上撅两脚,大清早的晦气谁呢。”
“嘿你个娼……”
“婶子。”沈楠在里头听见外面吵起来了,忙出来开门。
“婶子,你这大清早的在这干嘛呢?”沈楠明知故问。
“你说我干嘛呢,你个小娼妇死在里头了吗,都说了今日要去见我女婿,自己的男人还在牢里,你还能睡得着,心还真大。”
果不其然,段母将矛头对准了沈楠。
“婶子,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楠有意激怒她,言多必失,更何况段母这会儿还生着气呢。
“你装什么装,明明昨晚说好要去找我女婿帮你男人脱罪,咋这会儿不认账了。”
“你女婿是谁?”沈楠又问。
“是县衙的丁师爷,是谁。你小娘们昨日让我白花了四文钱,莫不是要反悔?”
“大家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吗?”
方才段母扯着嗓子说话,引来了不少人前来围观,这些人里,有巷子里的店主,也有路上的行人。
“她说她女婿是师爷。”
“她女婿能帮你男人脱罪。”
“她昨晚就跟你商量好了。”
段母不知道沈楠问这些话的目的在哪里,可看沈楠越发灿烂的笑容,她总觉得她是憋着什么坏呢,“你这小……”
“诸位”沈楠根本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我相公昨日被歹人所害,关进了大牢,这女人昨日特来告诉我,若是我把我家油坊抵给他女婿,她女婿就能帮我相公脱罪。”
沈楠挤出几滴泪,看着梨花带雨,“可问题是,我相公根本就没做犯法的事,那油坊也是我们正儿八经买了地盖的。”
沈楠从袖子里掏出地契展示给在场的人看。
“你们别信她,这地契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你又不识字。”
“那是我女婿告诉我,唔。”段母话说了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诸位应该也都听见了吧,她笃定我没有地契的事是他女婿告诉她的。可他女婿身为县衙师爷,为啥要盯着一个穷乡僻壤呢?”
“还能为啥,为财呗!”人群中一个华裳男子盯着那地契看了半晌,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上头的油坊,就是这几天颇有名声的菜籽油的发源地。”
“正是。”沈楠谦逊地朝他一鞠躬,“所以今日,还烦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去县衙,告那师爷一状。”
“好,我们跟你去。”有人应声,便是一呼百应。倒不是这些人真的有多正气凛然,而是如今这菜籽油在白虎县是真的是供不应求,这里头能赚多少钱他们也多多少少有个算计。
那师爷都已经算是半个官了,还想着谋下这么大的利益,凭什么?况且,有这样的昏官当道,他们的日子能好吗。
他们可不是顾云郎他们,不会惧怕去县衙。
段母原本听沈楠要报官就已经心虚了,如今见沈楠这阵势,更是瘫软在了地上。
“段婶子,拿出你昨日忽悠我的本事,等会儿你要忽悠的,可是县太爷。”
沈楠瞧着她那怂样,轻轻一笑。
总得叫这些人付出代价,且不论那知县和师爷是不是一丘之貉,今日这么多人在场,只要她有足够的证据,就不怕他知县不处理。
沈楠看着前头雄赳赳气昂昂拉着段母朝县衙走的大部队,暗了暗眼神。
也不知那些人把顾三郎弄到哪里去了,这一晚上,他有没有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