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背一背
林郁垂着眼，心里想着，要是肖霁开玩笑地转移话题或者用别的什么方法避开这个拥抱，他就放弃了，走得远远的，若还有交集，那就是普通朋友。
肖霁没有迟疑，侧着身子伸开双臂将他圈住。
林郁回他以紧紧的拥抱。
泪水像那屋檐的雨滴，落地无声。
“我很羡慕他……肖霁……那么小却知道那么多的事……能让你念了这么多年……”林郁压住哭声，断断续续地说，“我永远不会像他那样，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陪伴着他，身边也有朋友抓着他的手去追着快乐跑……我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摸索……
“我只有在亲眼见到小孩子在车上摔倒才知道自己和他抢座位的愧疚，只有在菜市场买菜盯着人家称重因为看错单位和人家争辩，知道自己的错误后才知道羞耻……爸妈只教我如何抢占车位，教我如何买菜不被店家忽悠缺斤少两，教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所有的行事方式、是非对错，都要我自己一点点地分辨，摸索和纠正。”
“就连朋友，也都是我求来的……”
章瑜说的没错，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就算是章瑜，当初的要好也不过是他的一场误会。
在不知情人士面前，他还能发发朋友圈宣布章瑜是自己最难以割舍的朋友，将这份情谊说得多么的深厚。
但是真相只有他俩自己明白。
若不是他主动联系，主动向章瑜寄去书信，主动和章瑜分享日常生活，两人的生活只怕是如同那平行线一样，再无交集。
什么难分难舍的友情，都不过是他在表演，章瑜在配合罢了。
林郁一直觉得，有些不快乐，只要哭着哭着就好了，若还没好，那就再哭一回。
只是，以往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哭。
可是自从再遇到肖霁的时候，却总能不顾形象的大哭一场。
林郁觉得丢脸，一直抱着肖霁不放，免得让他看见自己的丑脸。
“哭够啦，那就回去吧？”等林郁安静下来，肖霁才开口。
紧抱着他的林郁却不说话，头发来回扫过他的脖颈儿——似在摇头否认。
可又不吱声。
肖霁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那我背你回去，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就跟我说，路上想怎么哭都随你好不好？”肖霁无奈道。
“好。”林郁终于瓮声瓮气的答应。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肖霁和林郁都觉得它们在笑。
温和地笑。
躺在床上时，林郁忽而觉得有些恍惚。
肖霁心里住着一个人。
而他也从一开始话都不愿多说几句，到如今主动背自己回来。
这到底是看他可怜，还是多少有些情谊在里头呢？
他伸手将床头灯啪嗒一下关闭，睁着眼望向黑暗，过了许久，似乎能从中看出朦胧的光亮来。
次日，他们到访的小学正集合准备去郊游。
不同年级所前往的景点不同。
商量过后，他们跟随就在当地游览的年级。
爬上崎岖的山路，登上山顶，与新建的风车一起感受春末独有的清凉。
这是学校筹划这条春游路线的理想目标。
林郁在山脚的时候，兴趣盎然地向上往，大声宣誓，一定要登顶，领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还没走上几百米，他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他问随行的老师：“张老师，这路上有什么休息的地点没有啊？一口气爬上去可太难了！”
年轻的老师笑着说，有好几处呢，要是爬不动了，还可以留在安排好的地点休息等候，不必登顶，不过按照孩子们的气性，只要不是身体问题，大多数都会登顶的。
望着冲在前头或早已跑得不见身影的小朋友，林郁只后悔大学时没有坚持锻炼，现在的体力是连小孩子都不如了。
又坚持爬了一会儿，林郁终是受不住，将手伸向肖霁：“肖老师，能拉我一把吗？”
肖霁侧身回头，早上柔和的光线打在他脸侧，细密的汗珠都在发光。
真好看！林郁一时看痴了。
手牵着，出了汗。
为了不滑开，林郁将肖霁的手握得更紧了。
“以前我体力可好了，春游爬山什么的，都是跑前头引路的那一个……记得外出实习的那几天，可谓是趴石坡下水沟，都没觉得这么累过。不过两年光景，我就老了……”
肖霁轻笑着，放缓脚步，手向上划，握住了他的手腕。
“看，前边有寺庙诶！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是阴凉地都满人了。”
几个同林郁等一起落后头的同学，见休息点就在眼前，瞬间满血复活般往前冲。
才冲到一半，又稀稀拉拉地缓缓走着，比老年人散步还慢。
林郁在后头哈哈大笑。
转而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后一个，笑声渐渐消失。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他回过神望着走来时的路，空荡荡的，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怎么看都觉得寂落十分。
落木萧萧，即使现在努力抓着树枝不放，可终究会有想要离开奔赴自由的那一天，于是便找秋天来做借口，撒手离去。
随风而舞，飘落水中，载歌载舞地远去的，再无相见之时；就算无法离开，落在地上，也是相见无言。
“肖老师，我想去庙里看看。”林郁说。
“拜佛吗？”肖霁笑着说。
“我不信佛，不过却想求个红绸送给你。”
庙里确实有红绸卖，还可在上头写上一两行字，挂在枝头。
林郁却不写，只将两条红绸扭成麻花，捆在肖霁的手腕上，打了两个死结。
“看我这手艺，大学的结绳课没白上。”林郁笑眯眯地将肖霁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你学的挺多。”
“那可不，自从上了大学，啥都会，什么捏陶瓷啊，编手绳啊……嘿，就连八卦占卜都学过，结合咱们的地质知识，看风水也有一手，哈哈哈。”
“那你看看这里的风水如何？”
林郁认真打量一圈四周，还走到岩石、流水处观察一阵，得出此地乃风水宝地，佛与情相通，姻缘庙则是最佳选择，住持的发展方针十分明智，云云。
肖霁笑问：“你这么看出来的？”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这是门外的对联，刚刚又看了一遍石上的题词，说不定还是庙内隐藏的姻缘石呢！要不咱们去拜拜？”
林郁答非所问，却成功惹身边的人红了脸。
见肖霁垂眸盯着手中的红绳，一副要将其摘下却又怕落了林郁面子而迟迟未敢动手的模样，林郁都替他着急。
“开玩笑的肖老师，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只怕咱们又是最后到下一个休息点的人了。”林郁叹口气，没再谈拜姻缘石的事。
山路越爬越陡，一行人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只见前头有一座亭子，朱红的柱子上个落着星星点点的光斑，随风浮动。
几个早到的学生在那儿坐着，带着胜利者的喜悦望想正在赶来的同学。
林郁拉着肖霁突突突地想前奔去。
那几位原坐在亭子中的同学危机感十足，拎起书包继续往前冲。
领队的老师疾呼：“回来，孩子们！先在这儿吃午饭！”
林郁也顾不上架相机了，直接抓拍了几张小朋友飞跑画面。
“这飞毛腿哦，快甩到天上去咯。”老师看了一眼，笑道。
爬山的时候没顾得上吃的便当、零食……这会儿一股脑儿被取出来。
学生们在亭里亭外，热闹非凡——围坐而谈的，边吃边看别人而咯咯笑着的，边举着薯片边狂跑呼叫同伴的，举着相机将这场景定格在相片里的……
林郁坐在人群当中，合上笔记本寻找肖霁，却一眼望见了镜头。
他错愕不已，下意识地别过头。
两人上山采点的时候，林郁问：“肖老师，你刚才拍的照片能给我看一下吗？”
肖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给他打预防针：“刚才看你和学生们聊天的场景还挺温馨，就拍下来了……”
林郁翻开的第一张照片就是自己侧着脸，手欲去遮脸的模样，十分清晰。
第二张是他望着镜头呆愣的模样。
第三张中，他笑着跟学生交流，神态自如。
仅此三张，后头都是学生和老师们。
“其实你刚才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怎么样，表情管理还不错吧？”林郁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十分轻松地将自己夸了一阵后又求着肖霁有空一定要将照片传给他。
随着太阳的偏移，终于登顶。
此时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凭栏远望。
狂风阵阵，将人们衣摆吹的呼噜呼噜地响。
语文老师问大家，谁能背首应景的诗；数学老师现场估计山体尺寸，问学生体积和表面积怎么算；英语老师也不甘落后，提示几个关键词，要求用英文描述登山感受……
风车之下，一时成了课堂交流之地。
……
晚上回去的时候，正揉着腿的林郁收到了肖霁发来的图。
光线色调已经完美，林郁只需要原图上传就可以发朋友圈。
所有人可见，于是也就没有再像往日那般，花式表白肖老师，而是满满正能量的文案。
等了好久都没见一个评论，林郁十分纳闷——难不成大家都不喜欢心灵鸡汤式朋友圈吗？
他私戳章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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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好不好看？肖老师拍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