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许说它丑!
南浔玉皱了皱眉,他看见翟姝在笑,可他却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心疼。
就连自己刚下山被人欺辱都没有这么疼过。
细细密密地扎在他心里,如同微小的的蚂蚁慢慢啃食的滋味。
听见李长琢这个名字时的惊诧已经被他抛之了脑后,南浔玉轻轻地抱住了翟姝。
她见过的翟姝从来都是骄傲,得体,倔强又坚强的,仿佛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能难倒她,所有的灾难磨炼在她眼前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有一个拥抱。
这个世界上伤人最深的,莫过于亲情。
————
“拜见义父。”
柯涯躬着身子,低眉顺眼。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约莫人至中年,精壮威猛,不怒自威。
杨朱流虽然站在男人身后,可惜眉眼间没有一点恭敬或是畏色,只是在随意地出神。
“小涯,伤了他的可是你啊?”男人看了眼他身后的杨朱流,声音沉而稳,听不出别的情绪。
“……是。”
柯涯的声音不大,但在偌大的空旷山涧中,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做得很好啊,现在都能伤了他——了,”男人眯了眯眼,伸手拍了拍跪下的柯涯的肩头,“可是——”
他话音转得厉害,立马就诡异地提起柯涯的心。
他知道自己这个义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回被这个家伙抓了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柯涯他确实没想到杨朱流这个人竟然会在半路把翟姝扔掉。
究竟是伤太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就是为了救一个不要命的丫头?!”
柯涯感觉到肩头放着的五指迅速并拢收紧,几乎就要插进了他的肩胛骨,把他捏碎了。
“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总是有一些不该有的可怜的同情!你要认清你是谁!”那声音的主人终于忍不住暴躁了起来,狠狠地踹向柯涯的肚子。
他继续骂骂咧咧:“你这么爱同情他们救他们是吧哈哈哈,真把自己当成圣人了哈哈哈!你现在连你自己都护不了!”
“关进地下水牢,”他回头小声叮嘱杨朱流,又想了想,“吓吓他就好,别让他真死了。”
然后他就背身而走,没有回头。
“怎么?笑话看够了吗?”
李达仲刚走出右边的涧洞,就碰到靠在墙角的江琮之。
“李、达、仲。”
江琮之一脸不怀好意,笑着慢慢吐出这三个字。
“您真的姓李么?您真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皇亲国戚么?”
没等李达仲回答一个字,江琮之自己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笑,他的眼角竟沁出了点点细微的泪花:“你看柯涯的那张脸——”
他又靠近了李达仲,悄悄把这个秘密吐露在李达仲的耳边,温和却如同蛇躯匍匐吐信,让人耳后冰凉。
“真是好义父,真是傻亲儿。”
李达仲听到了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秒,而后面含怒意地看向江琮之,最后平静下来,化为了一道斜睨。
“那你呢——翟姝到底是什么人——?咯咯咯咯——”他一脸怪笑,“你这可是自己主动把弱点露了出来——”
“用她来拿捏我,你还太天真了。”
江琮之笑意顿在嘴角,倏而沉下了脸:“听说那位最近可是不太安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也是,你找了个这么愚蠢的合作对象。”
他说话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
“要是等三十多年前的案子被重新翻出来,你可就玩完了,什么梦也都别做了。”
“那个南浔玉,可不是好对付的。”
江琮之扬了扬袖子,背身而走,听见了李达仲没忍住的怒意和轻蔑:“他南浔玉就是个毛头小子!我还整不了他?!要不是翟姝一直在他身边,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等着!”
哼哼。
江琮之轻笑两声,却没带什么感情。
阿姐,不许再淘气了。
——
故人相邀,是在澄州。
阿启伤还重,暂时就留在云州养伤了。
不过南浔玉和翟姝两人倒是都没想到灵柩阁会在澄州。
澄州与临州相近,但周围多群山环绕,山多丘陵,地势崎岖陡峭,降雨较丰富。
因为这样的自然条件,外出经商的人众多,当地风气并不以经商为耻,但也好不上多少。
“所以你说,孟夫人和我哥有一段?!”
翟姝眼前依然模糊,偶尔的影子只够她勾勒出来眼前人或物的大致轮廓。
南浔玉坐在车厢外,嘴里衔了一颗狗尾巴草,边架着马车和翟姝聊天:“对啊,应家小女儿和你哥当年的事几乎是传遍了整个和安城,可惜后来应家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不仅一贬再贬,还直接举家迁往其他州,这情投意合的婚姻,也就这样一拍两散,作废了。”
“后来我再见到应如杏时她已经嫁人了,听说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太医,她也成了现在的孟夫人。”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我知道你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事,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
翟姝没想到他会这样坦诚,出声道:“我大致都猜到了,不过我一直有一点疑惑,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江琮之如今瞧上去最多不过至弱冠,而那些疑点都与三十多年前的谋逆案有关,不会是皇……”
她似乎是觉得自己越推理越顺,卡在这里就没敢说下去了。
“那为何托你翻这桩旧案?”
南浔玉沉默了下去,没有出声。
翟姝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去,发现他拿几束狗尾巴草编成了一个简单的手链。
丑丑的。
这是翟姝第一反应。
“不许说它丑!”
南浔玉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盯着翟姝就脱口而出,懒洋洋地笑着。
“驾!”
夏日热烈,穿行于崇山峻岭之间,翟姝看不清南浔玉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他身上蓬勃的生机,她低头含笑,接过了这串朴素的狗尾巴草。
“三十年前的正铭太子案牵扯了太多的人,不少太子党都被满门抄斩,流放的流放,治罪的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