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神女祭(十三):九莲鬼僧
……
已经入夜了,这蛇神庙依旧不关门,翟姝感受着背后一阵阵的冷风,就在神像前跪了整整三个钟头。
要睡过去了。
翟姝早就已经忏悔完毕,转过头发现那老和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低下头开始一目十行地翻阅起她手中的这本经书。
神女之责,在于替云州百姓平蛇神怒,上至蛇神庙两日,需先忏悔过往,然后两日之内以血祭祀蛇神,日日聆听祂的教诲,方能真正得到蛇神的认可。
血祀。
!
翟姝眉头紧锁,深觉不安。
原来才不是什么好生好养,而是祭品需要在正餐之前先出点前菜。
翟姝又往后翻。
神女责任重大,故而几十年来罕见其出。
已有神女其二,一曰尹滢,云州尹家之女,被选为神女祭祀;二曰苏小六,孤女,乞丐,被选为神女祭祀。
尹家之女,顺从信服,蛇神便保云州二十年无灾无害。
孤女苏小六劣根未除尽,祭祀不从,蛇神不满,只保云州堪堪十年安宁。
……
夜风不安地吹动书页,翟姝看四周的人都已经走了,她也终于站了起来。
膝盖传来一阵钝痛,她扶着神像前面的桌台,才堪堪站了起来,心里拼命地暗骂道。
扶着桌子站起,翟姝却忽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等到她想再进一步寻找这味道的来源时,门外又吹来了一阵风,那气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发现那老和尚就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她。
“你不是云州的人。”
他好像全然没有要让翟姝接话的意思,兀自继续说了下去。
“那你应该是去过净山寺的。”
老和尚踏过寺庙的门槛,走近翟姝,指了指自己:“很像,对吧。”
“他是我的胞弟,哦,他死了,但我还活着。”
“桀桀桀桀——”
他笑得很奇怪,好像是喉咙里压抑着什么东西笑出来的,听上去有点扭曲。
老和尚歪了一下头,终于开始打量起翟姝,笑意却顿在了他嘴角,而后迅速消融。
“你刚刚应该已经读过那边经书了吧,现在该随我去血祀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是翟姝知道,他说的血祀其实就是放血。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酸胀的双腿有些踌躇,翟姝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神明亮地看着老和尚的下一步动作。
谁知那老和尚只是背过身去,两只手也背在身后,反手里捻着佛珠,踏出了寺庙的大门,沉肃地念了一句:“我劝你别耍花招,上一个反抗的‘神女’祭祀得很不顺利,受了很多苦。”
佛珠被月光照到,翟姝眼尖地终于瞧清楚了。
原来这一串佛珠的内侧是一条血线,佛珠每间隔两颗都串着一朵莲花,整串佛珠,统共有九朵莲花。
九莲鬼僧。
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罗刹堂第一,江湖榜第十。
手持佛珠,杀人死状如绽开的一朵莲花,尸体模糊,佛珠内侧的血线可展开成利刺,从死者天灵盖往下一针刺入,顷刻便可毙命。
据说届时手中佛珠的九朵莲花便会转为血红,鬼僧便会用这血莲祭奠往生,超度亡魂。
不过不单只有他,因为九莲鬼僧其实是两个人,是一对兄弟。
但是他们的踪迹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兄弟分道扬镳了,一个最后去了净山寺,一个入了金风殿,他们之间几乎只隔着一座城门的距离,可是谁都没有想要相来往,像是下定了心要老死不相往来。
净山寺的老和尚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明他们走时净山寺还是好好的,翟姝也瞧见了那老和尚就站在门口。
得知了这奇怪的老和尚的身份,她心中也知道了,自己怕是打不过他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武功有所大成,但是硬碰上这等人物,还是无异于以卵击石,实在是自不量力。
翟姝一步一顿,拖着步伐慢慢地跟着那老和尚往前走。
她扶着腰,警惕地打探四周,心里打着鼓,心脏砰砰砰地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
难道真是穷途末路了……
放血就放血吧,难不成她还能真死了。
翟姝虽然是这么想的,还是忍不住紧闭了一下双眼。
这时候前面走着的老和尚突然停下了步伐,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一步一顿地走来。
“蛇神尊贵,旁人含垢有罪,只能容得神女近前祭祀,接下来请神女自己完成血祀。”
翟姝看着面前的房间,房间内摆放着的正是一个祭坛,石轮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蛇样花纹和她看不懂的文字,呈螺旋状慢慢地向下延伸。
石轮最前面是一个血槽,那里有一点已经干涸许久剩下的殷红的血迹。
老和尚看似恭敬地垂下了眼,慢慢捻动手中的佛珠,在摸到第九朵莲花时突然停住了手。
下一秒内侧血线飞出,利刺攻击向了翟姝。
翟姝下意识就在第一瞬间掏出匕首,格挡住了这突然一击,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的攻势却没停下,血线如鬼魅般换了方向,动作快而无影,翟姝始料不及,忙去阻挡,几乎只是差了一秒的时间,血线终于还是在她身上开了一个很长的口。
鲜血有些刺眼,红红地汩汩流出。
她吃痛地捂住了伤口。
对面的老和尚依旧是那副顺从模样,语气平淡无波,微微低下了头,佛珠早已归回原位,双手交叠平放。
“请神女大人祭拜蛇神!”
翟姝侧目看了那老和尚一眼,嘴角抽动。
是了,再怎么样还会有比现在更惨情况吗。
她用一只手推开了房间门,径自走了踏了进去。
回头看了一眼,老和尚早已消失,门也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门外夜色浓浓,沉甸甸地压在蛇神庙的上方,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透出些许朦胧的银辉,四下寂静无声。
“你别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