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神女祭（五）：金阿成
没有人打断他的哭声，他哭声渐弱，只剩下了喘不上气的抽泣，上气不接下气地出了声。
“我……怎么办……”少年边说还边打哭嗝，一张脸通红。
他紧紧抓住了金愿的手：“你……你知道……我该怎么办吗？”
少年很努力地在恢复平静，压抑自己刚刚崩溃的情绪，一双泪眼闪着天真的光芒。
“爹，爹……”他仿佛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救星，眸子一亮，“对了我可以去找我爹，我爹是金氏的人，我爹是很有钱的人……”
少年一把冲进茅草屋内，搜寻一番：“这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你们带我去金风殿，我就给你们。”
翟姝低头看向了那个翡翠玉镯，光照下内里的瑕疵一览无余，分明是个地摊货，专用来哄哄人的。
不过她没有打击这个少年，也不想让这个镯子成为压倒他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好，不过我们只能送你到金风殿的外面。”
翟姝话落，正要接过那只劣质的镯子，玉镯却被金愿一把抢走。
她把玉镯一下摔在地上，镯子顿时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少年一看这个情况，眼神就发狠地盯向了金愿，一把扑过去要抓她咬她。
“那是我娘的遗物！！！”
少年的三脚猫攻势对金愿自然不起作用，她三两下就躲开了制住了他，用手中并不锋利的圆环套住了少年的双手。
“别挣扎了，这个圆环你越挣扎它就收缩地越紧。”
“她答应要带你去金风殿，我可没有。”
翟姝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没由来地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听过的传闻。
没想到都是真的。
金愿九岁上金风殿认亲，爬了整整一千多阶，最后却被拖下去杖刑，还得了一句。
“什么人都敢来我金风殿攀亲戚了，败坏我金氏的名声，你既然那么爱爬这足下阶，你就趴这吧。”
金愿杖刑后被扔在台阶上，趴了一天一夜。
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屈辱并行，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照理来说渊门中人有些名字都是起的代号，金愿却是这其中的少数，直接用了本名，还堂而皇之地冠以金姓，每每出任务只接杀金氏的单。
她没能让金氏认回她，却让所有金氏的人都记住了她，那个只杀金氏的渊门刺客是金风殿殿主的私生女。
“你明天醒来就照顾好你娘，把你娘安葬好，谋个手艺，好好活着。”
金愿虽然神情冷漠，但其中透着一丝慈悲和怜悯。
可惜回应她的是少年愤愤不平的骂声。
金愿充耳不闻，直直往少年嘴里灌药。
“忒、忒、忒。”她边喂少年边吐，一双似小兽的仇恨的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金愿，好了，可以停下了。”金愿听到了背后翟姝的声音。
“比起用这种方式阻止他，不如让他自己尝试一下，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不撞了南墙就不会回头的。”
譬如曾经的你，譬如现在的这个少年。
金愿的手动作变慢了，看着这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
“你、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看到金愿停了下来的手，他大喊道：“我叫阿成，以后我就是金阿成！你现在放开我，我以后不会怪你的！”
天真得令金愿发笑。
“好，你明日就跟着我们，不要乱跑，不要激动。”
她摸了阿成的头，轻轻地说了一声。
“现在你就先睡个好觉吧。”
金愿这模样倒还真像个姐姐。
——
翌日清晨，先醒的是翟姝。
她走到茅草屋的外面，捻起来易容的粉末，开始补上伪装的面具。
粉末湿软黏腻，翟姝想起了南浔玉。
总是装着笑意的一双桃花眼，盈盈地望着她，眼里装满了她。
前世她抱着好好学武的念头，被师父逐云道人带着去灵山待了六年。
六年中，只有谢允礼一直在陪她。
刚开始，翟姝只是烦，她还太小，她还太弱，连武器都抬不起来，隔壁那个淘气又顽劣的男孩老是找她。
第一次见翟姝就往谢允礼的脸上砸了个桃子，后来他顶着脸上乌青的一块笑嘻嘻地朝着她问她能不能当他的朋友。
虽然他笑得很真诚自然，但紧紧握在身侧的小手却透露出了他的紧张。
“好。”
翟姝这一应，他们就当了六年的朋友。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呢？
她待人侍物总是很有分寸，隔着距离，从不逾矩。
只能在年少时分偶尔瞥见她的任性，懒惰，每一次的愤怒和欢喜。
翟姝她自己也说不清，从前的孤独岁月里，她只看到了一弯月。
后来她离开灵山时也想带谢允礼走，但他拒绝了，从那之后，翟姝就再也没见过月亮。
可是现在她的月亮又回来了。
翟姝收好盒子，整理了思绪，回身走向了茅草屋。
——
同样是阳光不遗余力倾泻的清晨，日光却照不到湖底。
南浔玉被牢牢地绑在木柱上，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他的脸色苍白，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顺着额头滴落。
渊门的杀手们面无表情地围着他，其中一名杀手手持皮鞭，冷酷地审视着南浔玉。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随即狠狠地抽打在南浔玉的身上。
“说！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没有令牌而入渊门，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身黑色的杀手的声音冰冷而残忍。
南浔玉紧闭双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下颤抖着，但嘴角却倔强地扬起一丝弧度。他咬紧了牙关，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
皮鞭再次落下，每一次抽打都像是要将他的皮肉撕裂开来。南浔玉的身体已经麻木，他扯了扯嘴角，好像有些无奈。
“……我都说过一百遍了，我家道中落，听说如果加入渊门的话能发财，所以想来渊门找个活干。”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浔玉的身体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