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神女祭(一):不装了是吧
翟姝现在当然没什么心情吃饭,南浔玉生死未卜,渊门并非良善之地。
“这可是宣城有名的地方菜,你尝尝,”金愿面上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看翟姝一直恹恹不乐的样子就把面前的菜往翟姝那推了推,“这蒸灵华用的菇特别鲜美。”
“是得多吃点。”邓无恙刚服了翟姝带回的解药,恢复了一点,已经能吃饭了。
谁知这时,那个本来一直都在一旁安静用饭的江琮之像是突然发了什么狂,眼中阴鸷一闪而过,一把就把那道菜推到了地上,汤汁四溅。
“你在干什么?!”金愿的表情有些不好。
江琮之脸上还是讨好的笑容,有些抱歉地对翟姝解释道:“不好意思,姐姐,我方才手臂突然隐痛,应该是旧伤又复发了,便手不稳发抖这才不小心撞到了盘子。”
“实在是对不起。”他睁大眼睛,用手拉了拉翟姝的衣角,声含歉意。
翟姝本就吃不下多少饭,这样一来,她干脆就放下了筷子,走回了房间。
“我困了,我想休息休息。”
安静的房间内,金愿插着手,也跟着翟姝到了她的房间。
金愿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她凭借着自己这么多年在渊门杀人的经历,她直觉这个江琮之不会是什么好人。
当时……
她回想起自己到千畔湖找翟姝和南浔玉两人时的场景。
江琮之横抱着翟姝,他的头发有些乱了,手上都是翟姝溢出的血,他表情冷冷,脸庞瘦削,一双狭长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地看着翟姝,似乎是在用眼神一寸寸抚摸着她的灵魂。
听到人来的声音,他迅速抬起头来,双眼锐利而阴冷,唇薄而紧闭,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那场面……金愿一想到就全身打了个寒战。
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也同样受伤的人做出来的。
而且她也从未在渊门听过有人被囚禁的事,除非他……
“翟姝,这是你们去渊门之前南浔玉给我的,他说你回来后会需要的。”
翟姝接过了金愿手上的锦囊,没有着急在金愿面前打开,又抬头看向了金愿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个江琮之,恐怕别有用心,你自己看着点……”
金愿没有把她赶到湖边时看到的那一幅场景说出来。
“嗯,我很快就会赶他走的。”
翟姝心里也早有打算,这个江琮之身上确实也处处是疑点。
待金愿把门完全合上,翟姝才打开那个小锦囊,锦囊很普通,却在最角落绣了一个……很丑的……桃子。
噗嗤。
翟姝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沉默,看到这个桃子,突然笑起来了。
不装了是吧。
她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翟姝亲启,
想必你已经猜到,相识少时几度春秋,尚未来得及言表陈情,此去虽险,但早有预料,若是幸得归来,必将锦囊亲手交付。
但现在你已经能看到前面的这段话,就说明我在渊门被抓住了。
好惨。
长话短说,此去渊门是我计中一环,我意欲潜入渊门,如果没有意外,我会于下月十七在临州等你。
不用担心,曾经的灵山十八式都还没折腾死我呢。(不许说桃子丑!!!)
(=▽=)
南浔玉敬上
这人……真是讨厌。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告诉她。
谢允礼……南浔玉……
翟姝自顾自地轻轻笑了起来。
————
云州,因其被群山环绕,天气多云日而冠其名。
白云荡荡悠悠地挂在天际,云州的百姓却没有闲暇享受这一份悠闲。
往日熙攘的街巷,如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如同死神的嘲笑,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云州城内的百姓,有人眼神空洞地走在街上,有人拖着病躯趴在路边,身下是盖了半截的卷草被,有哭声,有沉默,有他们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与生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颜色。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再是昔日的神采飞扬,而是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他们的身体日渐消瘦,原本挺拔的身姿也变得佝偻不堪。
那些曾经繁华的商铺,此刻也都紧闭着门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灾难的恐怖。偶尔有几家药铺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但门前排着的队伍却越来越长,人们焦急地等待着那一丝可能的救赎。
“今天药价怎么又涨了!米都吃不起了!”
“供量的药材又抢完了!”
抱怨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其中也掺杂着一些翟姝听不大懂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能被选中成为金风殿的信徒啊——”
“算了,我们这种资质的,活该不被看中。”
金风殿,江湖四大门派之一,最有钱,也最阴险。
翟姝边回想起了一些关于它的基本情况,又探头望向了城内。
医者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背着个药箱蹒跚地问诊,渐渐地也变得疲惫不堪,有些甚至也还累倒在了地上。他们日夜不停地诊治病人,却仍无法抵挡疫病的蔓延。双手早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而那些病情严重的,更是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他们无助地躺在病榻上,任由病痛折磨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干涸的眼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铜钱纸被风吹得随意地在半空飘摇,丝毫不知它们载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整个云州城,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黑暗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心生恐惧。街道两旁的房屋,有的挂着白布,有的则门窗紧闭,透出一种肃杀的气氛。风吹过,带来的是一阵阵凄凉与绝望。
——
宣城内,江琮之一醒来,就发现翟姝和金愿连带着那个大夫和病秧子都已经不见了,他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又闻了闻翟姝昨晚亲自送来茶杯中剩余的茶水。
江琮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上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阿姐,你竟敢抛下我!”
那双狭长的眼眯了眯,含着怒意。
“都是他们的错。”
茶杯瞬间被他捏碎,四分五裂的陶瓷碎片扎进了江琮之的手掌,渗出了血,他浑然不觉。
——
翟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解了她刚才赶路的口乏。
金愿本来是说什么也不愿来这云州的,按照她的原则,她已经把他们带到了渊门,她就事成该走了,而且云州还有……金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