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围
“林、雨、微。”
林雨微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一字一句缓缓念出，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绷紧了身子双手大张挡在家人面前。
林文修没想到儿子竟然真的逃回了家，他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林雨微拽到身后，交到林夫人手上。
林雨微想要把父亲拉回来，却被母亲牢牢抱在怀里捂着嘴，肩膀也被爷爷紧紧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跪地请求。
“仙师大人，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仙师大人莫要与他计较。”
孙航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半晌才道：“可以。”
林家人松了口气，刚露出些许笑意，又听孙航道：“让那小子自己来和我说。”
林夫人抱着林雨微的手又紧了几分。
林雨微拍了拍林夫人的手：“娘，没事的。”
林夫人看了看林文修，含着泪颤抖着缓缓松了力道。
林雨微回抱了一下母亲，拍了拍她的背，走到前边，沉默片刻后，跪了下来。
“小子莽撞，行事冲动了些，请孙仙君宽恕。”林雨微跪得笔直，依旧带着他的那股子犟劲儿。
“知道错了”孙航双眼半阖，居高临下地睨着林雨微。
林雨微咬咬后槽牙：“是，小子知错。”
“那本座先前与你说的事，也想明白了”
林雨微看向那扇联通后院的门，布帘安安静静地垂着，没有丝毫动静。
他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缓缓低下了头，片刻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看似讨好却虚假至极的笑容：“仙君大人容禀，非是小子不愿，实在是天生不会撒谎，一说谎就脸红结巴，小子也是怕坏了仙君的大事，若仙君大人觉得无妨，那小子自然愿为仙君效劳。”
林文修听到这，大约猜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不但不再慌乱，还笑着拍了拍林雨微的肩，直视黑着脸的孙航，朗声道：“仙君大人，这孩子确实不会说谎，怪小人教子无方，还请仙君大人宽恕。”
这话其实不假，林文修从小教导林雨微诚信为本，君子有节。林雨微仅在幼时有过那么一两回撒谎的经验，还被立刻发现，得了一通教训。但脸红结巴什么的，确实有夸大的成分。
可这话在孙航看来，就是有意嘲讽，当即怒上心头，一拍桌子：“看来是本座对你们太过宽容了！”
他伸出手，林雨微顿觉周身气温下降，再看身前，一根手臂粗长的冰箭悬浮在空中，箭尖指向林家人。
林文修立刻膝行两步，不顾林雨微的挣扎将他拉到身后挡着，林夫人也拉着林雨微想将他拽回来。
这一幕落在孙航眼中更是让他狰狞了面目：“想逞英雄好啊！本座成全你们！”
冰箭如脱弦般向他们飞来，林文修不由得颤抖着身子，抬头闭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听见了清脆的碎冰之声。
林文修试探着睁开眼，冰箭已没了踪影，只留下身前地上一摊碎冰，在明显回升的气温下正缓缓融化。
再看前方，两名趾高气昂站着的苍岚宗弟子此时深深埋下了头，身子还在轻微哆嗦。
而孙航，懒洋洋倚着太师椅的姿势更显无力，踩着椅子的脚耷拉了下来，倒像是瘫在了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轻声念叨：“血、血修罗……”
血修罗
林文修正在疑惑，就见身边一袭红衣衣袂翻飞翩然走过，带来一缕春风。
他走的不快，可每一步都让孙航等人倍感压力。
孙航手忙脚乱地起身，带着身后两名跟班退至一边拱手深拜，正要问好，就听顾知凡不紧不慢问了一句：“金丹初期”
孙航心里一哆嗦，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仙君恕罪！”
顾知凡刚想要坐下，又皱了皱眉，转身坐到了下方的客座上，路过林家人时朝他们抬了抬手。
林雨微会意，搀扶着爷爷和爹娘站起身。虽有些迷茫，但他们也看出来这位红衣仙君是来帮他们的。
“雨薇，这位仙君你认识”林文修轻声问道。
林雨微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有些犹疑：“好像……是陆叔的朋友。”
朋友
顾知凡侧了侧头，透过缝隙，看到布帘之后陆时楠正关切地看着这边的情形，他微微勾了勾唇，随后转回头，对着孙航温声道：“仙君大人何罪之有啊”
这抹笑在孙航眼里就是来夺命的，他分明看到了面具遮掩下那双黑眸中的煞意。
\"我\"孙航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是我言语有失，冒犯了仙君，仙君恕罪。”
修仙界不成文的规矩，大乘期及以上的修士方可自称“本座”，孙航自然知道，但凡间偏远，驻仙居里就他一个金丹期修士，在这过过嘴瘾，没人敢多嘴多舌。谁能想到血修罗自己辖地不待四处溜达，还喜欢多管闲事？
孙航苦着脸，心中暗骂。
顾知凡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懒洋洋地把手撑在桌上支着头：“算什么言语有失，这不是彰显了仙君的远大志向吗，对修士来说，这是好事啊。”
孙航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顾知凡的神色，见他满眼的认真，似乎不是在说反话的样子，便咧嘴赔笑：“是，在下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像顾仙君这般”
“我可当不起，”顾知凡笑着打断孙航的话。
听着顾知凡话里的笑意，孙航还以为是在客套，便想再奉承两句。他扯开一个仰慕的笑容，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凤眸。
“仗势欺人欺软怕硬，本座可做不出这般无耻之事。”声音骤然变得如冰刃一般带着寒意与锋芒。
孙航一哆嗦，连忙伏地求饶：“仙君饶命！是小人言行有失，丢了修仙界的脸。求仙君再给小人一次机会！”他举手起誓：“发誓，我发誓，以后再不敢欺辱凡人，定以宗规律己，绝不再犯。”
顾知凡嗤笑一笑，很是不屑：“不痛不痒，如何取信于人？”他倾过身子，靠近孙航，轻声道，“真有诚意，就立魂誓啊。”
“魂魂誓。”孙航没立过魂誓，但他听说过。
普通的誓言若是违背，顶多在渡劫飞升时多遭些磨难，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根本不必顾虑。而魂誓，却是违誓必应。
“怎么？不敢吗？”
“立！我这就立……”孙航觉得，若是不敢，自己怕是走不出林家大门，“我以神魂立誓，绝不敢再有欺辱凡人之言行，若违此誓，就、就”
“就化修为，废灵根。”
孙航一愣，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在顾知凡的直视下，终究不敢违抗，顺着顾知凡的意思将誓言补全：“若违此誓，就……化去修为，废除、废除灵根。”
说完，孙航浑身无力，瘫软在了地上，好在有身后两位师弟搀扶着，不至于连坐都坐不住。
孙航显然没有精力再折腾了，没了主心骨的两名苍岚宗弟子手足无措，不知该走该留。
“愣着作甚还不滚”
得了话，两名修士这才匆忙搀扶着孙航起身准备离开。
“林家此后由我鎏金拍卖场看顾，闲人勿扰。”顾知凡语气平淡，留下一句警告。
苍岚宗弟子面面相觑，本想询问孙航，奈何孙航仿若未闻，只能应下，狼狈离去。
望着苍岚宗三人离去的身影，林家人还有些惊魂未定。林雨微倒是很快恢复过来，凑到顾知凡面前双眼放光很是兴奋：“顾叔好厉害！”
顾叔？
这个自来熟的称呼让顾知凡眯了眯眼，他伸手弹了下林雨微的脑门儿：“你小子，也该长长记性了。”
“嘿嘿。”林雨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家夫妇搀扶着林世海来到顾知凡身前，身子一矮想要下跪道谢，膝盖刚弯了一半就发现怎么也跪不下去。
“不必如此，”顾知凡道，“各取所需罢了。”
这后半句话，是对着那扇门说的。
掀起布帘的手稍稍一顿，而后继续将布帘掀开，陆时楠从里面走了出来。
粗布麻衣，却是换了一副样貌。
那是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面容，与顾知凡的艳丽张扬不同，他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但气质内敛，眉目之间更是带着他独有的那股正气，从容且沉稳。
“陆陆叔？”林雨微有些难以置信地唤道。
陆时楠轻轻颔首，应了这声呼唤。
顾知凡翘着的二郎腿晃荡了两下，嘴角微微上扬，对陆时楠恢复真容显得很是满意：“苍岚宗那边我已经打发走了，但这小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陆时楠朝着林家夫妇和林世海道：“几位能否让我们单独和小雨说说话。”
“好的好的。”
林家人忙不迭应着，立刻转身离开了前厅，将空间留给他们商讨要事。
“林雨微。”
“在。”
这是陆时楠第一次连名带姓如此郑重地喊他的名字，这让林雨微有些紧张和慌乱，他不由得揪住衣袖，在手里反复揉捏。
陆时楠郑重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