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走-错-啦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公子候在门口,只等他们进来,用折扇将苏四郎勾在她肩上的手臂推下:“阿熙。”
“阿灿?”
苏四郎惊讶:“你们认识?”
“四郎,你在外头等我们。”
“是。”
桂熙未曾想到又见着容灿:“我还以为你已离开惠州。”
“这两日便准备走了。四郎着急把你带上,让我过个眼。刚在窗口见着你们,才知道他说的竟然是你。知画,这是不是老天注定,要让你跟我走?”
“可我不想。”
“你是不是觉着,你可以没有我这个哥哥,却不能没有白子苏?”
“不是。”
“那又为何?”
“我不想赖着你们任何一人。我只想回去做个小捕快,自由自在地生活。”
“自由自在?”
“嗯。”
“你也不跟着白子苏?”
“不跟。”
容灿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良久不曾说话。
他的知画妹妹情愿做一个风吹雨打、俸禄微薄的捕快,也不愿跟在他身边,和他相依为命。哪怕她是跟着白子苏,他还能觉着是白子苏夺走了他的知画妹妹。可如今,是她决绝地抛弃了他。
心里的一点希翼在一点点地坍塌,坍得无边无际,无声无息。
随之而来的,是悠长悠远的绝望,如夜湿的寒露,汹涌而安静地浸透整个胸腔。
桂熙默默地坐着,看着手背上细微的汗毛根根竖起。
不知阿灿这次要拿谁来出气了,苏四郎,还是她?
他的折扇会不会突然飞到她的喉咙上?甚至,他会不会用扇子划破她的眼睛,让她做一个瞎子,此生只能永远跟着他,依附他?
若他迁怒苏四郎,她也只能抱歉了。
他终于回过身来,脸上只有平静的微笑:“你走吧。”
“阿灿?”
“舍不得么?你快走吧,趁我现在还未曾后悔。”
“保重,阿灿。”
她抱了抱他,又抱了抱他。终于掉头走了。
他站在窗边,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她回过头来远远地望望他,终是消失在人群里。
阿灿原本和南云信是一伙,苏四郎跟容灿一伙,不知孙二娘和他们是不是一伙,客栈掌柜消失的银子,和他们可有关系?
她不想去搞清楚这里的真相了。
那背后重重带着血腥的黑色迷雾,她视而不见。她怕拨开迷雾,背后会出现阿灿的面孔。
她在清欢阁里安静地又等了两天,直到白子苏进了她的屋。
“阿熙,明日我们离开惠州。”
“好。”
“你,跟我回京?”
“我想回江州。”
白子苏沉默,想必前日见着的那个青年人在江州等她。
他张了张嘴,一阵疼痛从心头滚过。良久:“好。要我送你过去么?”
他不知那个青年可在惠州等着她一起走,她却觉着,如今子苏哥是送也不愿意送自己了:“不必了。”
早知如此,她何必在清欢阁等他?倒不如早些走,留了他在此地逍遥快活,愿留多久便多久。
次日,城门外。
他望了又望,未曾见着那青年人。
“阿熙,你那朋友呢?”
“什么朋友?”
“那个跟你一起游玩的俊俏男子。”
“苏四郎么?”
“我不知他姓甚名谁。”
“他走了。”
“他怎么不等你一起走?”
“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都不知他往哪里去,为何要等我一起走?”
“萍水相逢?”
“是。”
他有些意外:“萍水相逢你跟他动手动脚?可别说你又认他做了义兄。”
她瞪着他:“怎么动手动脚了?”
“你的意思是我眼瞎了?”
“我看你就是眼瞎了。”
“”
“”
“那你为何回江州去?”
“我为何不能回江州?我又不曾辞了那差事。”
她不知陈遣农已经让白子苏领走她了,此刻说不准已换了人顶替。
“要么你跟我回京吧。青茗已经走了,那屋也空出来了。”
“不回。”
她回绝得干脆利落。
青茗走了便让她回去,她是青茗的替代品么?再说子苏哥已经是雪枫姑娘的了,她又何苦日日看在眼里,如沙砾一般磨人。倒不如眼不见为净,落得个轻松自在。
“好,那我送你去江州。”
“不必了,子苏哥保重。”
她潇洒地一夹马肚,勒起缰绳扬长而去,只觉自己如江湖游侠一般遨游于天地之间。
天地如此之大,不知前边的叉路该往哪里走。
大约是左边那条路吧,不管左右,总归能到江州。
她勇猛地往前冲,身后的秋风远远送来白子苏的喊声:“走-错-啦!”
满地金黄翻滚的落叶像她挫败而雀跃的心情,她扭扭捏捏地勒转马头,望着在叉路口等着她回头的白子苏。
这傻丫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他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的,就她,走路能跌跤,屋顶能滑倒,河边能溺水,随便遇到一个人便能勾肩搭背。他怕她走不到一半的路程,不是被拐了就是不小心弄死她自己了。
这才第一个路口,她已经稀里糊涂地走叉了,他能不陪她么?她能离了他么?
她却不肯示弱,不肯走过来跟他低个头。
他勒起马头,试着往正确的那条路走。她果然跟过来。
他紧走几步,她也紧跟几步。
他放慢,她也放慢。
像一条不肯跟上主人的尾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