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是来寻仇的,还是寻娘的
那呼吸声轻微细缓。
地窖因为常年空气流通不畅,即使用了铜管和竹管从地上钻了几个洞通气,那下面仍是一股混浊。此时却从那混浊里飘出几缕肉香。白子苏又轻轻嗅了下,是那熟悉的油滋滋的腊肉味。
杂物间的桌子上,油灯蒙着一层灰,好端端地。
白子苏过去拿起火折子,点着了火弯腰往黑洞里看。却见台阶下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正望着他,不是桂熙还能是谁?
“你在里边做什么?”白子苏不知道心里是气恼还是好笑。
桂熙却又低下头去,不说话。
“快上来。”若不是腿脚仍不是很方便,白子苏此刻便飞身下去将她拎上来了。
可是她是一动不动。
白子苏没办法,手扶着柜门和墙,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地移下去。
桂熙抬起头看着他,若是他滑下去了,她也好伸手扶一把。
“你又耍什么小性子?”白子苏终于落到地窖。
桂熙坐在梯阶下的地上,背靠着墙,像个小哑巴似的,只看着他,却不回话。火折子已经灭了,只从上边的柜门透进一些光,昏昏暗暗地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着微光。
白子苏坐到她身边的梯阶上,无奈地看着她:“你倒是说话。”
柜门开着,一些新鲜的空气透了进来,桂熙觉得比刚才舒畅些了。白子苏又亲自瘸着腿下来慰问她,似乎总是沉默着也说不过去。
可是她不想说话,直到白子苏忍不住来捏她的脸。
她伸手抓住他捏脸的手,他才觉着她的手掌心似乎有些不对。
白子苏抓住她的手腕,摊开她的手举到眼前细看,她的手心里有好几处新鲜的血痂,有一处又流出血来。
“怎么了?”又抓过她的另一只手来看,也是如此。
“你的手怎么了?”白子苏抓着她的两只手腕,却见她埋下头去,才想起在堂屋时他用砖茶将她打扑在地,她的手撑在地上,地上全是碎瓷片。
“小祖宗。”白子苏低低地说了一句,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放在膝上。一种无能为力从心头升起。他无奈地伏下头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不曾看到桂熙蓦然睁大的眼睛和瞬间通红的脸庞。
他的睫毛在她的手掌心微微抖动,他的呼吸温热了她的手心。
他的眼,他的脸,此刻正熨帖地贴着她手心里的皮肤。
“很痛吗?”白子苏在桂熙的手心里闷闷地问了一句,他感觉她的手在发抖。
“不痛。”桂熙低低地回了一句。
“嗯。”白子苏略略地放了心,抬起头用她的手捧住自己的脸,正想跟她道歉,却见桂熙一脸惶惶,望着他的眼里似乎带着羞怯。
他楞了一下,想起她可能是兔儿爷。
糟了,他不会对我有那个意思吧。
白子苏心里咯噔一下,坐直身子,把她的手还了回去。
想想还是赶紧走吧。
白子苏尴尬地回转身,四肢并用地爬了上去,还不小心滑了一下。膝盖磕在梯阶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桂熙见白子苏滑倒,赶紧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拍掉扶在他腿上的手。
他手劲颇大,疼得她眼里冒出了泪花,只得傻楞楞地站着看他的身影着急忙慌地消失在柜门外。
他怎么了?怎么又突然这么奇怪,难道他身上的竹精还在?看来还是得去找一条黑狗。
桂熙犯了愁,想起怀里的那块腊肉还在,趁着此刻天还亮着,再去找一圈吧,正好看清了颜色再下手。
打定主意,桂熙上了地面,锁上柜门。
白子苏正坐在书房里发呆。
桂熙在书房门口探了下头:“子苏哥,我出去一下。”
却似没听见。
不管他听没听见,桂熙径直出了门。
福叔也出了门,只不过站在宅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进去了,心里暗道,这小崽子越来越看不住了,难不成还得调个人专门跟着他?若不是他跟白子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要不然直接把他做了,不就一了百了?何必如此麻烦。
功夫不负有心人,桂熙终于在寻狗那晚经过的那个寺庙发现了一条全黑的小奶狗,正吱吱叫着,沿着庙墙向她走过来。
小黑狗不过巴掌大一些,一身绒绒的短毛,眼睛乌溜溜的,看着桂熙的眼睛里全是信赖。
桂熙拿出那块腊肉喂它,它便欢快地在她掌心里舔了起来,不知不觉竟将那块肉全吃掉了,小肚子撑得圆圆的。
这么一点点小,若是用来取黑狗血,怕是远远不够。何况哪下得了这个手。
罢了,桂熙看看被舔得连个油花都看不见的手,站起身走了。
走啊走啊,眼看暮色又要落下。这一天天的,桂熙叹了口气,停下来靠在墙上。
脚上有东西碰她。
低头一看,竟是在寺庙喂的那条小黑狗,它一直跟着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
桂熙又走了。
已经转到平江巷了。低头一看,小黑狗仍兢兢业业地跟在后头。
“你娘呢?”桂熙问了一声,心里有个声音回答了她,它娘被你们杀了。
“你是来寻仇的,还是寻娘的?”桂熙抓住它,把它放在眼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