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打了八个板子
安如玉的瞳孔缩了缩，他不相信一个刚被赶出来、颠沛流离的小厮如此不愿进王府当差。同样做小厮，跟着一个从七品官员，还是跟着一个王爷，哪个更得利，只要脑子正常的都知道，何况他如今已从那儿出来了。刚刚从他的眼里竟然看到一掠而过的恐惧，他在怕什么？他与自己接触不多，必不会是怕他安如玉。
上次送桂熙回宅后，他也让丰海简单地查了一下白宅，白宅的白子苏不过是个从七品，在官场上似乎也没有投靠哪股势力。前阵子他的夫人刚橫死，自己的腿也受伤了正在休病假，听说他在岳丈家的逼迫下将夫人的嫁妆全数还掉并赔了银子，想必雇不起家仆了，桂熙也是他刚从乡下带出来的，便找个由头赶了他出来。为何这少年死活不肯跟着他安如玉？
他想起了那日送桂熙回宅时见到的那个老仆人，手脚粗大有力，眼神在望向他们时不经意间掠过一道精光，那个老仆人跟在桂熙的身后进了宅子。他白家的仆人似乎不简单。
他不信桂熙有偷窃的毛病，心术不正之人眼光飘浮，怎会如此清澈坦荡？若是喜欢偷窃，上次在遇见他时，他又何必忍饥挨饿地等着捡一枚铜板，何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妇人把身上仅有的几十个铜板全数送出，如今又为了一个才相识不久的孩童违心来求他营救。
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如此看来，还真不能贸然把他收在身边，他安如玉虽然爱才惜才，但也不能把一个看不透的人安在自己身边。
想到此，他便有了决定。
安如玉用折扇轻轻拍了拍桂熙的肩头，笑道：“好了，逗你的。你去找你的好兄弟去吧，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出来了。”
“多谢安王爷！”桂熙大喜过望，“王爷，您的大恩大德，桂熙铭记在心，日后若是有缘，必定结草衔环以作报答。”
“去吧。”安如玉将折扇轻轻一挥，看着桂熙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快活地飞了出去，转头吩咐丰海，“把那白子苏好好查一查。”
“是。”丰海虽然有些意外，仍是应了下来。
飞奔到福来被捉走的地方，问了衙门所在，桂熙摸到那儿竟是上次她被关的地方，早知如此，直接去求那个陈捕头好了，还用得着差点卖身进王府么。转念一想，直接去求陈捕头，也不知道算不算自投罗网，还是求安如玉稳妥。
正站在墙角往衙门牢房门口张望，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回头一望，竟是陈捕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阿熙？在这里做什么呢？”陈捕头的表情明显还不知道她被赶出来了。
“等人。”
“在这里等谁？”他更好奇了。
“上次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
“嗯，他叫福来。”
陈捕头的眼神聚了聚：“哦，那个小乞丐，今日里干净些了。他刚被人保出来了。”
桂熙点点头：“他走了么，多久走的？”
“走了小半歇。等会，”陈捕头一把拎住正准备走的桂熙，弯腰低声在她耳朵说道，“听说跟他一起犯事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桂熙一个激灵，赔笑着说：“是么，我竟不知。“
“来作保的人，是你寻来的？可没听说那小乞丐还有这么粗的腿膀子。”陈捕头一边慢慢说道，一边斜眼看她的表情。
“怎会。若是我寻，我当然会寻我家公子，怎地会寻上这等人物？”桂熙瑟缩着解释。
陈捕头轻轻一笑：“我跟你说了是什么人么？”
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桂熙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只好央求道：“陈捕头，千万莫告诉我家公子。”
“为何？”陈捕头一双长目幽幽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问道。
“他若知道会打死我的。”
“那你自己跟他承认吧，我可不敢保证哪天遇上他了不小心说漏嘴。”陈捕头慢慢站直身子，松开捏着她肩头的手。
“是，多谢陈捕头。”桂熙心惊胆颤地走开。
看来这京城呆不住了。桂熙心想着，也不知福来去了哪里，折腾了一整天，眼看天色快要黑了。她转回和祥街，福来果然仍蹲在那个以往乞讨的墙边，便略略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靠着蹲下。
“你去求安公子了？”福来真是少年老成，看到桂熙过来，姿势也没变一下，神色如常，只有比昨日蓬乱的头发显示它的主人可能遭受了一些蹂躏。
“嗯。进去受罪了么？”
“打了八个板子。”福来冷静地说道。
“八个？为何不是十个？”桂熙奇道。
福来缓慢地转过头来，一脸生不如死：“还嫌少么？”
“不少了。”桂熙沉默了一会，“还好没打死。”
“差不多了。你还有钱吗？”
“怎地？”
“我身上的银子全被那些蓝皮子搜刮了，去买个肉夹馍来吃。等我养好了再去借点。”福来说的蓝皮子，是穿着蓝色衣裳的捕快。
“行！”桂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福来嗞牙咧嘴起来，才想起来他屁股可能开着花，这拍得用力了，压得花也要残了。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衙门走回这里的。
两人又蹲在一起狼吞虎咽。夜色已经降临了。
“夜里还去找个角落蹲着？”桂熙问道。
“行。”福来应了一声，准备起身，却哎哟了两声身子歪了下去，直接趴倒在地。
“怎么了？”
“屁股痛，走不了道。”福来紧皱着眉头说道。
“刚才不痛，怎地这会儿痛了呢？”桂熙摸了一下他的屁股，发现他裤子潮湿一片，惊道，“你尿裤子了？”
把手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片殷色，再一摸竟有些粘粘的，却是沁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