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恐惧
陈默双腿盘坐于崭新的帐篷之中，宛如一座雕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虫，仿佛时间都已凝固，一炷香的工夫转瞬即逝。
小猴子和陆行安则一左一右紧贴着他，探出脑袋，同样凝视着眼前的小虫子。
秦云却远远地躲在帐篷的一隅，身体蜷缩成一团，藏匿于阴影之中，仿佛有一个恐怖的巨兽潜伏在附近，令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滞。
陈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几眼，便不再理会。
“真人，这是何物？”
小猴子将脑袋又凑近了一些，好奇地问道，
“俺自小在村庄的山林和田间摸爬滚打，什么样的虫子都见过，可这般模样的小虫子，俺还是头一回见。”
陆行安也在一旁附和道：“这虫子看起来真恶心！”
小猴子连忙辩驳道：
“不恶心！许多虫子烤熟后，香气扑鼻，酥脆可口，比肉还美味呢！”
陆行安一脸鄙夷的神情：“你竟然吃虫子？以后离我远点！”
小猴子满脸不屑，嘲讽道：
“你们城里的孩子就是没见过世面，等俺带你尝过了，你就知道这是难得的美味了。”
“死也不吃！”陆行安拼命地摇头，态度异常坚决。
“呵呵。”
小猴子轻蔑地一笑，转头看向陈默，“真人，这……”
话未说完，他突然发现陈默的喉咙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饥饿之色。
小猴子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暗自思忖：
“难道真人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帐篷内同样燃烧着的火盆，心中盘算着：“得找根铁钎子，把这虫子串起来烤一烤。可这虫子实在太小，一口就没了，要不也让陆行安这小子尝尝？”
正当小猴子心中纠结之时，陈默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开口问道：
“你想吃这东西？”
“俺真想烤给真人吃……”
小猴子惊诧不已，刚嗫嚅着回答了一句，却见陈默的目光依旧凝视着面前这条小虫子，仿佛刚才的话并非对他所言。
真人又在自言自语了。
他恍然大悟，赶忙咽下了后面的话，只是屏息凝神地看着陈默。
“想吃！”
小炁的声音在陈默脑海中响起，
“这些道人体内的存在，可比那些行尸走肉美味多了！我现在能吃吗？”
“不行。”
陈默断然回绝，“若此地仅有你我，或许我会应允。但现在还有旁人在，我不想让他们瞧见。”
“那杀了他们，便只剩你我了。”
小炁随即说道，“还有蜷缩在角落的那家伙，我们也可以剖开他的身体，一探究竟。”
“不行，角落里的那家伙日后再作计较，不许你伤害小猴子与陆行安分毫。”
陈默态度坚决，“否则，咱俩的合作就此作罢，我也会将你挖出。”
“你总是用这种方式要挟我！不过确实奏效，我答应你便是，不会对这两个小不点儿动手的。”
小炁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又问道：
“纸扎的青鴍虽已将外头的活死人吓住，但还远远不够，你需要再制作几个。可如今，竹条不够了。”
“再去找刘野索要一些便是。”
陈默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抬头望向蜷缩在帐篷角落、战战兢兢的秦云，问道：
“监生可知，飒风国公子及其部属现下居于营中哪座帐篷？”
“回……回……回灵台郎的话，小的知晓。”秦云的声音不住地颤抖。
陈默凝视他片刻，说道：
“带我去。”
说罢，他一把将面前的白色小虫子抓起，放入怀中，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猴子和陆行安。
小猴子见他自言自语，早已司空见惯，神色自若，陆行安却是一脸惊骇地看着他，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你们在这里等我，外面危险，切勿踏出帐篷。”
陈默嘱咐一句，转身掀起帐篷帘子，闪身而出。
秦云浑身颤抖不止，哆哆嗦嗦地站起身，看向陆行安，同样嘱咐道：“在此等候判官归来。”
然后，他如临刑场般，也钻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便瞧见陈默站在帐篷入口前的雪地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就如同刚才看那条虫子的眼神。
“灵台郎……”
秦云下意识地想转身逃回帐篷，不知为何，他觉得在陆行安身旁，或许会多几分安全感。
“监生莫要紧张，军营外那些活死人短时间内，是无法闯入的。”
陈默平静地说道：
“带我去飒风国那几人的帐篷吧。”
“好好好！”
秦云竭力让自己心跳平稳下来，佯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灵台郎请这边走。”
他言罢，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听到身后紧随的脚步声，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总觉得陈默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在自己脖颈处来回扫视。
“真的不让我吃掉他吗？”
小炁的声音在陈默耳边萦绕：
“虽然他很弱……我是说他体内的那东西很弱，但我要抓住一切机会让自己强大起来，多吃一点也有益无害。”
“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默冷漠地回绝道：“你若吃了他，陆判官回来后，我无法向他交差。”
“可以嫁祸给外面那些活死人，或者灵岩观的道士呀！”
小炁说道：
“找个地方将他的身体剖开，让我吞食里面的东西，然后挖坑掩埋，谁能知晓他的真正死因。”
“你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你看他一直与陆泊舟的孙子相伴，难道真以为他是在保护那个男孩？”
陈默冷笑着反问道，
“他的个性，陆泊舟定然心知肚明，军营未破，他绝不可能死在那些活死人或者道士手中。”
秦云走在前方，始终听到陈默在其身后小声嘀咕着什么。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让人难以听清。
但他心知肚明，陈默绝非在与他交谈。
在这冰天雪地的军营道路上，仅有他们二人……
秦云感到周遭越发寒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真人，前面便是了……”
秦云回头望向陈默，恰巧瞥见陈默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刹那间，他的心跳几乎停滞。
陈默的脸色恢复平静，目光投向前方被积雪掩盖的帐篷，轻声说道：
“就是此处吗？”
他转头看着秦云，说道：
“还请监生在此稍作等候，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