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林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惊惶未定的少女。
不得不说原主教挑选“容器”的眼光极好, 哪怕是在美人如云的修仙界中，少女的容貌依旧不会逊色。
尤其瑟缩在男子怀里的模样，柔弱又无害, 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灵霄教是个什么鬼东西？”九尾狐颇有些嫌恶地扫了梨花带雨的余思一眼, 只觉得聒噪。
不止九尾狐，因为这点动静引来围观的人中不少也有这个疑惑。
林意想起来，书中提及灵霄教的内容不多，在替重云复活心爱之人后，后又因重云想要弥补秦雅宁, 还没来得及闯出些名声, 反手就被灭了个干净。
至于现在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哪里还能有半点水花。
“施壑仙君！”女子紧紧抓着男人的领口，喃喃自语, “是她，就是她，我没有认错。”
“余思姑娘不必担心, 这里是太邺。”名为施壑的男人小心将女子扶起，同时暗中端详着林意, “灵霄教在前不久被重云封为了魔族圣教, 重云甚至还为其修葺圣殿。”
被注视着的林意纵使早有心理准备, 还是不免心生忐忑, 手不自觉将身旁谢辞的袖子紧紧拽在了手里, 只是脸上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林意的反应施壑看在眼里，在他心里对林意身份几乎是坐实了。
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场景怎么可能会如此镇定，尤其林意眉宇间淡淡的疏离既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又像是与生俱来的轻蔑与嘲弄。
施壑沉下脸，冷眼扫过林意身后的仙门众人, 语气里再没有了刚才的客气，“天洗池自来都是为各族所有，如今允许你们这些散修进来已是恩赐，可你们却丝毫不懂知足，与魔族勾结到底有何企图？”
“就凭她的一面之词？”林意看着施壑将余思紧紧挡在身后的姿势有些郁闷，就好像自己会把她给吃了模样，
“余思姑娘正是我从灵霄教中救出，在灵霄教受尽屈辱，不然无冤无仇，为何不指认别人偏偏指认你？”
“我就说这女人突然出现肯定不对劲。”竹骨小声地凑到吴长老耳边嘀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偏偏要包庇那姓谢的，这下可好，要真出点问题，就白费这么多年的心血了。”
吴长老笑着看了他一眼，“竹骨长老还真的是少年心性。”
竹骨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怎么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
“只是觉得竹骨长老这般年纪还能保持稚子之心实为难得。”
“你骂我蠢？”竹骨脸色一绿，想发作却又碍于周围人多，憋着气看着吴长老背过手继续气定神闲地看热闹。
这些世族底蕴深厚，世代血脉传承，在修行这条路上从出生就注定比普通人走的远，可如今已衰败到与他们嗤之以鼻的“散修”为伍。
谢辞侧过脸，眼神藏着几分忧虑。
胖狐狸性格很怂，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操之过急。
四目相对，林意深深呼了一口气，眼中闪着些光亮，自然地挽过谢辞手臂，视线重新转向刚刚说话的男人。
“你混入太邺，安排这个女人挑拨世族与仙门的关系，到底意欲何为？重云。”
施壑先是有些许怔愣，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想污蔑我，你以为我们没见过重云？”
“模样可以变化，以重云的实力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林意学着刚才施壑的语气，“况且我与阁下无冤无仇，若非属实，为何不指认别人偏偏指认你？”
施壑一噎，正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一道严肃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
“一两句俏皮话就想和魔域撇清关系？”
林意循着声音瞥去，见不远处人群散开了些，一身素灰色长衫的薛简良负手走了出来。
谢辞直视着薛简良的目光，“薛仙长的意思是一个从魔域中带出来的女人的话信得，我夫人的话却不能信？”
“夫人？”薛简良嗤笑，“谢辞，你和瑶儿的婚事慕子霁可是点了头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知晓些内情的人顿时就从薛简良的话中猜到了谢辞的身份。
“他就是谢心萍生下的孽种？”
“赤霞涧当年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这孽种怎么还敢出现？”
“慕子霁不会以为这么多年风头过了，就想让他认祖归宗？”
“还以为早就死了。”
听着耳边的谩骂，谢辞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中央的高台。
天连着阴沉了几日，空气粘稠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玉般的眼眸却冷得像极地的深渊。
四目相对，高台上的姜慎心神也随之凉了下去，她俯瞰着脚下的众人，谢辞依旧在看着她，似不悲不喜，无愤无恨，平静得想一潭深水。
透过那双眼睛，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清瘦挺拔的少年。
姜慎缓缓步下高台，每一步都端庄沉稳，只是自己才听得见胸膛中不平静的心跳。
“父之过不及子女，人当是该多往前看，当年的事早已尘埃落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天洗池。”
“既然慕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还是夫人心善。”
这是林意第二次见到姜慎，她修习幻境这么久，对情绪感知最为灵敏。
高贵端庄的姜慎给她的感觉不像看上去的温婉柔和，反而更像一根紧绷着的弦，一把坚韧的利刃。
姜慎眼神微凝，不知为何，她很不喜欢林意的眼神。
薛简良瞥了一眼谢辞身边的林意，依旧不依不饶，“可这女人出现的实属蹊跷。”
姜慎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薛简良却故作没有看见，他走到谢辞面前，低头冷冷扫了林意几眼。
“我记得谢峰主可是一心问道不近女色，可现在才多久，身边就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薛简良眸色一冷，“我可曾听闻那灵霄教有一种秘药，可让人轻易死心塌地爱上自己。”
“你用过？”林意的疑问脱口而出。
立在九尾狐头顶的小凤凰赶紧附和，“啾啾！”
眸色一冷并不理会林意的问题，紧盯着谢辞，“你渡劫失败，修为尽散，偏偏去了一趟魔域，实力便突飞猛进，更甚以前，谢辞，作为长辈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欲速则不达，旁门邪术终将作茧自缚。”
林意那双恹恹的眼睛渐渐染上几分森寒的亮光，人不一样，场景不一样，可等着谢辞的又是同样的境遇。
淡青色的袖子层层叠叠挨着，早已不分你我，谢辞握住了林意的手。
幽深的眼眸中是外人无人看透的满足。
谢辞脸上维持着惯有的从容，“证据呢？”
“世上除……”薛简良正等着他这句话。
可薛简良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话，“铿——”的一声，众人眼前掠过一道银光，一把朴素的铁剑落在了薛简良脚前，不多不少，再近半寸便能刺穿他的脚尖。
在薛简良阴沉的脸色下，吴长老还是那副懒洋洋丝毫无所谓的态度。
“人老了，手不爱听使唤。”吴长老散漫地走到薛简良面前，伸手随意地将剑拔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感慨，“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做到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薛简良被吴长老呛了一番，正要发作，姜慎适时打起了圆场，“功法秘术只是死物，若只单单凭所习术法权衡正恶难免草率了些。”
“慕夫人说的极是。”吴长老收了剑，笑盈盈地望着姜慎。
姜慎巧妙地转移开话题，继续正色道：“天洗池现迹之时，我族已派人查实，此次出现在太邺的天洗池灵力波动极强，远甚各族各族记载。”
在一片静默的惊讶中，姜慎转身重新走向高台。
她微微张开双臂，像是温柔地展开了一方秀丽的画卷。
随着她轻柔的动作，高台之上，一片虚无的半空中浮现出了几片支离破碎的景象，那些景象互相吸引，渐渐拼合成在了一起。
“天洗池……”竹骨长老喃喃自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意抬起头，被眼前所见震撼住了。
悬在空在的小湖泊无山石可依，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云海中，上空璀璨绚丽的云霞倒影在水面上，流动着，仿佛浑然一体。
上方池水平静如镜，边缘却有一道缺口，水势倾泻而下，所有人仿佛能够隔着眼前的虚像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水花。
以及磅礴的灵力。
“自天洗池现世，方圆百里已无活物。”姜慎语气越发凝重，“机遇越大，危险越重，如若此时我们不能勠力同心，白白浪费这么难得的机缘，毕竟下次天洗池现世不知是何年月。”
虚像散去，林意心有余悸地打量周围人的神色，在他人炙热的眼神中，林意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或许因为她没有正统地修炼过，所以她并不能与这些修士在见到消失了数百年的天洗池时感同身受。
林意静静立在原地，仰视着纷纷走向高台的人流，莫名生出了想要逆流而逃的冲动。
仙境般的瑶池美景，却让她惶恐。
隔着云雾，她能够到溅起的水花里的热烈，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前自己的渺小。
人群中，林意捕捉到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爷爷，我有些怕。”
“怕什么，还怕被天洗池吃了不成？”
“我……爷爷……我会不会死？”
苍老的声音染了些许怒火，“机遇与风险相伴而生，你若连这点都不明白，现在就滚回去，还修行做甚？”
老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林意没有再去细听。
人群中有道目光在打量自己。
林意的视线越过刚刚对话的一老一少，她看到了远处的秦雅宁，以及笑盈盈挽着秦雅宁的薛瑶。
秦雅宁见林意回头便低下了眼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谢辞仙君怎么说也对你有教养之恩，你不过去见见他，还有你的师娘？”薛瑶恰到时机地关心。
秦雅宁摇头，闷声往前走。
薛瑶侧过脸，遥遥望着人群那边并肩而立的两人，目光凝视着林意，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温柔和善的笑。
林意深谙薛瑶的个性，也学着薛瑶的模样朝她露出了一个笑。
只是林意的神态不像薛瑶那般娇柔无害，温柔的笑不仅没有牵动眼底的情绪，反而多了几分冷漠的轻蔑与嘲弄。
薛瑶低低笑了出声，秦雅宁瞄了她一眼，无声地沉默了下去。
林意看着薛家的人走过，有些意外地在后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人群中的白舜微微偏过头，朝着林意笑了起来。
漂亮的少年眼睛黑亮黑亮的，脸上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银白的头发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既纯真又良善。
“走罢。”谢辞低声提醒。
林意收了神，与谢辞登上高台。
破解天洗池的日子定在了明日，同时也定下了破除封印的人选。
谢辞赫然在列。
“仙君，会不会有问题？”林意有点担心。
谢辞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
惯有的从容也没能让林意闻言眉目间的忧虑依旧没有散去。
周围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林意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继续问下去。
需要商定的事宜一件一件敲定，就在众人快要散去时，一个杵着杖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当年赤霞涧贼人尽数伏诛是罪有应得，但难免会有人怀恨在心。”老妇人咳了两声，手指向谢辞，“他，姓谢可不姓慕，慕夫人难道就不担心他伺机报复？”
姜慎低下眼眸，藏起了眼底的情绪。
等再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她双手交握在身前，仪态依旧高贵端庄。
“用将来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事给现在的人定罪，确有些许不妥。”
“再是不妥，也是防患于未然，天洗池危机四伏，若让别有用心之人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冯仙姑，若您的□□能再出一位九重境以上的强者，便可依您的意。”姜慎拧着眉，“天洗池的封印能不能解除还是未知，我们可经不起内耗。”
冯仙姑闻言皮笑肉不笑，“慕夫人见谅，老身就是性子直了些，只是觉得人多必然鱼龙混杂，这才嘴碎提了两句。”
挑刺的冯仙姑作罢，也没人再继续挑事，人群朝着各个方向散去。
竹骨见冯仙姑望着这边的目光不善，正打算给吴长老提提建议，可半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吴长老迈开腿大步流星走了。
林意与谢辞刚刚走出一段路，吴长老就大步走了过来。
“我有几句话和你说。”吴长老看着谢辞，目光却瞥向了林意。
林意会意，步履未停，往前快走了几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吴长老言简意赅，“你真打算把人带进去？”
“嗯。”谢辞应下，双目看着前方，保证林意始终在自己视线内。
“你虽没有进过天洗池，但你应该清楚这种秘境对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有多危险。”吴长老语气严肃起来，“倒不是我对人小姑娘有意见，你可看见了，他们可不反对你把人带进去。”
多一个林意是小，毕竟一个普通人在宝物面前没有任何竞争力，但要在险恶的天洗池中保护好一个普通人，不仅难，反而可能拖累自己。
当初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半路冒出一个林意。
“不如这样，林姑娘以后修行的事我来解决。”吴长老胸有成竹，可当他整准备接下一句时，谢辞已经开了口。
“阿意能保护自己。”
吴长老呲了一声，一脸的匪夷所思，“所以她真的是那个什么主教？”
谢辞：“不是。”
“那就好。”吴长老松了一口气。
他曾有幸见过一次那位主教，别的不说，光作风就令人不齿。
吴长老想说的话说完，正欲要离开，谢辞忽然叫住了他。
“师父死在姜慎手中，您没有任何想法吗？”
吴长老低头轻笑了一声，“谢辞，你师父应该告诉过你，仙门的今天来之不易。”
谢辞没有继续追问，目光从林意身上移到了忽然跳出来堵住她的小姑娘。
林意低头看着慕秋灵，眼神透着几分不解，“你找我？”
林意的态度让慕秋灵有点不满，“怎么？不能找你？”
“你找我干嘛？”林意一头雾水。
慕秋灵开门见山，“我要九尾狐，你开个条件。”
林意侧过头，看见了不远处带着小凤凰的九尾狐。
皮毛如月华，清濯明净，出尘绝世。
同时听到提到自己的九尾狐也看了过来，银色的眼睛盯着林意，眼神仿佛在警告她要是敢点头就咬死她。
林意大概猜得到慕秋灵想要九尾狐的目的，对这个聒噪的小姑娘态度好了一些，“九尾狐不是我的，我做不了这个主……”
林意话还没说完，慕秋灵的一张小脸就拧到了一起，“我知道九尾狐是谢辞的徒弟，可谢辞不是你的人吗？你怎么连谢辞的主都做不了？”
林意一时间被她理所应当的质问问得有点懵。
“我家什么都是我娘做主，这有奇怪的吗？”慕秋灵理直气壮，“你要是答应了，我可以让太邺的人在天洗池里保护你。”
她小声嘀咕，“而且又不是不还，等差不多了，我会放他走的。”
林意摇头，“九尾狐不是灵宠，我不可以替他做决定。”
慕秋灵看到九尾狐冲她翻了个白眼，昂首挺胸迈起来优雅的步子。
正当发作，她听到有人应了下来。
“可以。”
九尾狐脚步一顿，转头去看答应下来的谢辞。
慕秋灵眼睛一亮，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住。
“秋灵性格顽劣，说的话不必当真，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雪夜叔叔？”觉得好不容易要到九尾狐的慕秋灵顿时就急了。
雪夜面色和善，朝着谢辞与林意微微颔首，转向慕秋灵时目光渐渐严肃起来，“夫人正在找你。”
雪夜带着不甘心的慕秋灵离开，吴长老不禁感慨，“这小姑娘还真和她娘一个性格。”
林意心中生出疑惑，“吴长老以前认识慕夫人？”
端庄优雅的慕夫人看上去和咋咋呼呼的慕秋灵很难找到相似的地方。
“算是吧。”吴长老背着手离开。
周围终于上安静了下来，林意望着身边的谢辞，“仙君刚才什么都听见了？”
谢辞点头。
林意低低地憨笑了两声，在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时，神色恢复如常。
临近分路的岔口，林意又看到了余思的身影，余思的目光对上林意连忙避开，在施壑的保护下匆匆离开。
“仙君，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杀了余思嫁祸给我，好让他人以为是我心虚动的手，以便坐实我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要很郑重地和大家说声抱歉，从四月起因为工作调动，持续的高压，后面身体出了一点状况，去调理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情绪不是很稳定，从起初每天能码一两千字到后面在电脑前坐几个小时也只能码两三百字甚至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这段期间其实一直陆陆续续写了不少，原来打算一口气发出来，但后面自己读的时候发现写的很混乱，而还产生了一个怎么都圆不回去的bug，那时候也有想过要不就这样写完吧。可对我而言，每一篇文都是我认真构思出来的小世界，对我的意义不止是一堆文字，我不想注水，也不能想仓促结局，曾经我在其他地方单机过很久，甚至完结后还修改过几次，因为我希望一切都有始有终。
我是一个咕咕的同时也是个读者，也会追更，知道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原因对大家的阅读造成了很不好的体验，在这里只能和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现在这本其实开了个好头，但因为我后面的成绩确实也不怎么，再之后也不知道会怎么，但我肯定会认认真真写到结束。感谢在2021-06-13 01:28:58~2021-08-23 00:0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在月球做包子、洛洛、32044730 10瓶；默笙 5瓶；yo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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