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斯迪莎,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温莎仍然是那样大方又善解人意,斯迪莎则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在温莎眼里就显得十分可怜,于是她很仗义的说道,“叶戈尔他们早早就把婚纱送了过来,说是婚礼提前了,明天你们就要结婚了,你难道还没有说清楚吗?”
斯迪莎无力的摇摇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一言不发的叹了口气。
温莎在一旁皱着眉头坐在斯迪莎身边,鼓励似的拍了拍斯迪莎的后背,握住她的手说道,“如果你真的爱上了那个莫斯科的画家,你应该主动去找他,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斯迪莎扯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几乎要痛哭出声了,这些天的心血白费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比起过一个多年情谊下,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鲍里亚的未婚妻来找他了。”
轻飘飘一句话让温莎的嘴抿的死死的,没想到自己的好闺蜜春心初动就已经失恋了。
“这样也很好……”
说到后头,斯迪莎泪眼婆娑的拿起头纱,走到全身镜面前,将这个面纱披在金发上,显得是那样纯洁又哀伤。
如果自己穿上这身婚纱嫁给鲍里亚该多好啊,心中正在畅想自己和鲍里亚的美好婚礼时,外面门口传来了一声声音醇厚的赞扬,“很美。”
恍然间,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赞美打断,失神的斯迪莎倒吸一口冷气,将头纱搂在了怀里,转过身去发现果然是怀揣着不安,前来窥伺的叶戈尔。
他身量极高,几乎和门框并同,兴许是刚才被斯迪莎头披婚纱的样子震惊到了,此时,叶戈尔仍然带着有些腼腆的笑意,他看到屋子里还有温莎的存在,因此,伸出胳膊打了个招呼。
叶戈尔不自然的扯着羞涩的笑意,心里还在回忆刚刚斯迪莎身披婚纱的样子,随后,他摸摸后脑勺,对着斯迪莎似乎有些劝慰的说道,“那个……婚礼是没办法再拖延的,我知道你爷爷不在了,他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我们的婚礼已经定下来了,宾客还有礼物……准备起来很麻烦,不能让别人白白浪费。一切都会按照完整的婚礼仪式进行……你放心,就这样,我先走了。”
兴许是叶戈尔这样冷静、绅士的解释过于少见,温莎嘴角抽搐的看着一反常态的叶戈尔,她只能够扯起客套的笑脸,敷衍式的点点头,毕竟此时的新娘斯迪莎正在搂着头纱出神,嘴上没有应答叶戈尔的话。
叶戈尔似乎很满意斯迪莎的自暴自弃,看到她有意向要结婚心情轻松了很多。
好在斯迪莎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不再那么自轻自贱,很快便整理好精神,她看着珍珠镶嵌在洁白的婚纱上,手指轻轻触摸,“温莎,你愿意做我的伴娘吗?”
斯迪莎整个人的精气神有点蔫,语气却带着某种坚定,实则却是赌气的说,“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
叶戈尔本以为这样弄得妥妥当当的了,他的公主绝不会被别人抢走。
结果半夜大家都睡熟了之后,他忽然从睡梦中猛的一下子被惊醒,立马坐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一半,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就是守着心里在意的姑娘。
屋外头的大路上,空无一人,在月色的照耀下,叶戈尔控制不住的走到了斯迪莎的卧室窗边,他并没有进去,上次的意外不仅吓到了斯迪莎,也让叶戈尔明白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放开她。
现在好不容易发现斯迪莎有所松动,他不想搞砸这一切。
即便她看起来一脸生无可恋,就像是快要破碎的水晶娃娃。
叶戈尔几乎是在对心里的上帝祈求,哪怕如此,我也绝不会放手。
就让我下地狱吧,我死后怎么都好。
他马上就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合法在一起了,二十多年的等待迎来了水到渠成,虽然这是他近乎强迫挖出来的沟,叶戈尔也要一意孤行,他的偏要勉强让斯迪莎的命运迎来了最大的转折。
月光下,叶戈尔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整个人难得散发出一丝安静。
斯迪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想不到除鲍里亚以外的选择,那是她唯一可以跨越阶级,轻而易举地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不需要去想谋生的合法手段了。
是的,婚姻!
斯迪莎很早就意识到她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在早已固化的阶层中出头,唯一有可能就是利用婚姻,披上一层爱情的婚纱让自己的阶级跃升看起来高尚些,体面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斯迪莎从未和任何人表露过真心。
那些人或许出身优渥,但却只把斯迪莎当成一时的消遣,只有鲍里亚是特殊的。
见到鲍里亚的第一眼,斯迪莎就认出了对方买的颜料贵得吓人。
那些昂贵的颜料是上大学时,斯迪莎需要半工半读才买得起的。
所有艺术类的专业都是需要大量砸钱的,所以斯迪莎能硬撑到毕业,拿到优秀毕业生的荣誉都靠着她兼职赚来的钱。
说来也好笑,斯迪莎的天赋不仅包括了绘画、雕塑,更多得竟然是语言类的天赋。
在大学选修课程中,斯迪莎就顺便自学了中英日法四国语言,这种技能倒是让斯迪莎赚了不少外快。
斯迪莎羡慕死了那些衣食无忧,只需要追求梦想,时刻都有退路,永远有无数选择的人。
这种人,是斯迪莎梦寐以求成为的人,如果有的东西,生下来没有,那长大了也没有。
可是,斯迪莎遇到了鲍里亚,这个极有可能是改变自身命运的真命天子。
不管他是真的爱自己,还是因为受到良好的教养才给予自己一份尊重,这对斯迪莎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有了般配的未婚妻,门当户对,匹配同称这几个字让斯迪莎羞愧自卑。
自己还能拿出什么手段?
总不能利用拙劣的勾引破坏对方心里自己的形象吧?
斯迪莎颇有些心灰意冷,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院子并没有动静,心里却总有被人看着的感觉。
想着不过是去外头看一下,斯迪莎便穿好了衣服,还没等她完全打开门,就看到一道黑乎乎的身影朝远方飞快的冲了出去。
即便叶戈尔跑得飞快,斯迪莎还是从一个背影就认出了他。
“就这么心怀期待吗?”
第二天,伴娘温莎还没来为斯迪莎上妆,屋外便开来一辆橘色的轿车,鲍里亚从车下下来一脸急色,“斯迪莎,出大事了。你爷爷有消息了,他受了重伤,被人送到了收容所。”
斯迪莎焦急的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我爷爷在哪?”
鲍里亚说道,“在镇上的派出所,他去报案了。接待人员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本该早点告诉我的,可是今早才打电话通知我。”
“那我们快去接我爷爷吧!”
太好了,斯迪莎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个正经的理由可以推迟或者拒绝这场强迫式的婚礼。
鲍里亚有些犹豫,“可是,今天不是你的婚礼吗?不去告诉叶戈尔一趟吗?”
兴许是同类相知,在鲍里亚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斯迪莎就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了。
没错,隐藏在温柔的面孔下的是一位伪善又懦弱的绅士呢。
如果是这样的人,斯迪莎觉得自己完全适配对方。
瞧瞧,我们都是这样满口谎言的伪善者,真是天生一对。
于是看破不说破的斯迪莎,面上为难,身体却诚实的拉开了车门,比鲍里亚更加急切的跳上了车,“我们走!”
农村里头结婚是件大事,虽说时间仓促来不及大办,但都是同一个村子里面住着的,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来了人。
更何况,斯迪莎和叶戈尔在村里人眼中也算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这会子教堂外的人就更多了,幸好叶戈尔的妈妈一早就做了准备,桌子也好,饭菜也好,都备多了两桌,才不至于出现人来了没地方的现象。
斯迪莎和叶戈尔结婚这一天天气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大好,叶戈尔穿上合身的黑色西装,看着外面天色有点昏昏沉沉的,心里总觉得有些闷闷的。
按照习俗, 新郎要带着迎亲队接新娘,然后再一起来到教堂,在众人的见证下签字,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
鲍里亚对于斯迪莎的婚事本来就不满意,本想着该如何劝说,发现斯迪莎愿意跟自己去镇上接爷爷是满心欢喜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 在斯迪莎上车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家, 莫名的还是觉得心口疼痛了起来。
叶戈尔昨晚在这里站了大半夜,守了大半夜。
自己一句话不说直接逃婚,他一定会发疯的。
不过,再一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斯迪莎又觉得现在的难受不打紧。
叶戈尔,不管多么痛苦,叶戈尔都会熬过去的。
斯迪莎心里不停劝说自己:自己早就直白的拒绝了,而且也和佩洛阿姨说清楚了。
所以,不必心虚愧疚。
在副驾驶坐着的斯迪莎面色太僵硬了,鲍里亚开口说道,“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不知他话语中指的是斯迪莎的爷爷,还是这桩近乎强迫的婚礼。
瓦洛佳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到叶戈尔家,佩洛阿姨正在夸赞自己的儿子,“哦,叶戈尔你真是太帅了,真是帅啊,我的儿子。”
叶戈尔略有些羞涩,又不自在的躲过了母亲整理的双手,“叶戈尔!”
瓦洛佳使劲给叶戈尔使眼色,多年的默契让叶戈尔皱皱眉,随着对方走到了角落,“什么?”
瓦洛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斯迪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