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道了，到时候给你微信转账。”叶蔓宁看了眼时间。“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贺边从后视镜盯着叶蔓宁。
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眼里没什么感情地嗤笑了声。
“用过了就甩？”
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叶蔓宁：？？？
贺边：“我说，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吧。”
叶蔓宁拧眉，看向贺边的表情有些莫测。
她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那你要多少利息？”
贺边：……
谁跟你要利息了？
贺边紧了紧手底下的方向盘，将面上的神色收敛了些。
他看向叶蔓宁，挑起嘴角，轻笑。
“我开玩笑的。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肯定句，不容置疑。
贺边刚才把四面窗户全都打开了，此刻微风吹进车厢内，吹散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只余从风里携带过来的烧烤味。
叶蔓宁的心思有一瞬间的脱离。
她透过窗子往外看，学校外面的烧烤摊灯火明亮，人们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喝酒谈天，好不热闹。
摊子上的人间烟火气慢慢抚顺了叶蔓宁今晚有些不平静的内心，她缓缓出声。
“不用了，我家离得挺近的，自己回去就行了。”
“今天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言毕，叶蔓宁的手用力一拧。
“咔哒。”
叶蔓宁：？？？
她手上使了使劲，没拧动……
“你这是？”尽管已经有些不耐烦，叶蔓宁的脸上还是保持着成年人稳重，她问。
贺边对上后视镜，拖着长音欠欠地嗯了声。
还挺理直气壮？叶蔓宁心里忽地觉得好笑，虽然有些乏了，但情绪却渐渐稳了下来。
叶蔓宁：“要送我回去？”
贺边：“地址。”
叶蔓宁想了想，不坐白不坐，没什么好纠结的，于是坐回去，报了地址。
“上青路御花园。”
车子缓缓开动，驶离海城中学。
靠在窗边，叶蔓宁的思绪渐渐远离。
也许是今天一天的相处，让她想起了一些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事。
她和贺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和今天的状况有些相似。
只不过那时两人的处境和现在完全颠倒了。
……
叶蔓宁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强自镇定，伸手摸了摸嗓子，准备好了后，挤出吃奶的劲儿，放声大喊，
“警察来啦！”
“警察来啦！”
……
“大哥，警察好像来了！”
“臭小子，今天算你走运，给你三天时间，赶紧把钱还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们走。”
叶蔓宁从巷口的拐角处悄悄探出脑袋，等确认人真的走了，才急忙走到一摊黑影处，那里有一个佝偻着身形的少年。
“你，你没事吧？”叶蔓宁走到离那团黑影一米远的距离后停下了脚步。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声响和动作。
乍一看，跟死了一样。
见黑影半天没动静，叶蔓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抿了抿唇壮着胆子，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探他的鼻息。
“啪！”
叶蔓宁的伸出去的右手被拍开。
力道不重，却让她一愣。
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看来还没死。
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没事吧？”虽然觉得面前这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但是她帮人帮到底，总得确定他有没有事。
“死不了。”一道年轻且低沉的声音响起。
叶蔓宁：“……”嗯，看出来了，还喘着气呢。
“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这一段路的路灯坏了，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将黑夜照亮。
叶蔓宁在隐隐绰绰的亮光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少年的嗓音青涩稚嫩，目测声音的主人只有十七八岁。
蓦地，少年抬起抬头。
黑暗中，叶蔓宁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
带着明显的防备。
叶蔓宁话音一顿。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给惊到了。
少年扶着墙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能他身上的伤势过重，身体起到一半还没完全站稳的时候，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
叶蔓宁下意识伸手上前扶住少年。
叶蔓宁身高一米六五。
在这个她从小生活的南方城市里，这个身高绝对不算矮的，甚至比大多数女生都要高。
至少从小学到大，每个礼拜一学校里升国旗的时候，她都常年霸占队尾的几个位置。
大部分时间和别人一起撑伞的时候，她都是那个乖乖举伞的伞架子。
但是，眼下她，快撑不住了。
少年的身形很消瘦，叶蔓宁感觉她都能摸到肩胛骨上根根分明的骨头。
但是架不住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光这把骨头起码都有五十斤重。
这么一大个人毫无支撑地往她身上靠，将全部力气都放在她的双手上。
叶蔓宁觉得她好像被一整袋浸了水的水泥袋狠狠压住，不由得被压得后退了半步。
她憋着一股气，纤长的胳膊从少年的腋下穿过，支撑起少年的身体。
少年的身上很热，像一个小火炉。
耳后呼出的气也很烫。
叶蔓宁是常年手脚冰凉的寒气入体人士，少年压过来的身体让她忍不住一个战栗。
身体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但是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在意这些身体接触了，她现在只想拿起手机叫个人过来帮她。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叶蔓宁将自己和少年的身体压在后面的墙上。
她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个朋友过来帮忙。
还没等电话打通。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股力气，把叶蔓宁死死地摁在墙上，不能动弹。
倏然间，叶蔓宁手上的手机被抽走。
少年一手将叶蔓宁的肩膀掌握住，一手拿着手机。
手机发出微弱的光，叶蔓宁能看清面前人的五官。
虽然脸上有些擦伤，但是五官立体，及时负了伤，也丝毫不能掩饰少年的英俊。
还是个小帅哥。叶蔓宁想。
尤其是一双眼睛，瞳仁的部分是纯粹的黑色。
当这双瞳仁专注看人的时候，很容易就让人陷进去。
“不用。”少年当着叶蔓宁的面挂断了手机。
蓦地，少年的身体压过来。
叶蔓宁下意识双手抵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少年嗤笑一声，随后捂着胸口，气息粗重地在叶蔓宁耳边吐出几个字，
“不许说出去。”
说完不等叶蔓宁反应，就拖着伤痕累累地身体往巷子外走去。
只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又要摔倒。
回过神来地叶蔓宁见到，上前一步想扶着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还没碰到少年的手就被他挥开。
“别跟过来。”
“同学，我看你伤得挺重的，要不我带你去医院你检查一下吧。”
“……”
“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家长让他们来接你吧？”
“……”
“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我联系一下你的老师？”
像是被说烦了，也或者是身体真的不舒服了。
少年靠在墙上，微弯着脊背，整个人随着呼吸小幅度起伏。
片刻后，也许是缓过气来了，少年抬眼，蹙眉，眼神凶狠，想吓退叶蔓宁。
不过配上他青青紫紫的一张脸，怎么看怎么没有威慑力。
刚才叶蔓宁没有准备，才被这小子的眼神唬到了。
等反应过来。
他就是一个战斗力渣渣，被群殴且负伤的小朋友，而且现在还有点站不稳……
不过叶蔓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没有强求。
从外面看，这人没有见血，应该都是外伤，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既然别人不领情，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于是在少年的目光下缓缓走出了巷口。
贺边一直憋着的一股气，像是撑不住了，他脚下一松，整个人泄了气一样靠坐在墙角边。
刚才那群人往他胸口上踢了一脚，导致他现在有些胸闷，浑身使不上力，他靠着墙角想缓缓。
可能是太累了，贺边坐在墙边睡着了，大概过了十分钟，也许不是。
等他醒来地时候，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是刚才那个女人的。
刚才叶蔓宁见少年很难受的样子，又不愿意去医院。
于是她去附近的一个药店，买了一些跌打损伤和防止感染的药，怕他跑了，又着急忙慌赶回来。
一回来，就看见少年靠着墙角，可怜兮兮睡着的场景。
看着睡着的少年，没有了刚才面对她时的满身都是刺。
十七八的岁数，还是需要家长疼爱的年纪。
现在却惨兮兮地睡在这里，实在让叶蔓宁有些不忍心放着不管。
夜晚，巷口的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
叶蔓宁脱下身上的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
又将买来的一大堆药品，放在少年手边。
做完这些，叶蔓宁才放心地走了。
也许是休息了一会，贺边的精力好多了。
他捏着对于他来说过于娇小的外套走到垃圾桶旁边，随手想将它丢了。
想放手的瞬间，贺边却没动。
他薄唇紧抿，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将它随手团团往装药的袋子里一扔，拎着袋子往巷口的方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