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雨中通心意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
穆西征的笑便僵在了脸上,江暮辞听见他说:“阿辞,我心里有此生放不下的人,”
“你说韩姑娘?”江暮辞问。
“你都知道了?”穆西征苦笑。
原来还没等自己对她坦白,她已知晓了许多事。
那今日,她还会答应他吗?
在知晓这样多的事后,她怎么会不认为他别有用心呢?
穆西征有几分挫败,但还是认真解释着:“这也是我掷春花那日拒绝你的理由,若非今日之事,我可能此生也不会考虑议亲。”
江暮辞轻轻点头:“我知道。”
“但是于你,阿辞,说来惭愧,我不想细究为何那日母亲说我必须找个人成亲,我眼前冒出的第一个人选便是你。但你绝非是权衡之下的备选,你本就是很好的人。”穆西征的言辞间带上温柔。
说完穆西征沉默了一阵。
他不停的在心中反问着自己,是啊,凭什么呢?
这样好的姑娘,凭什么就要接受他心中早已住了一个人,凭什么要接受他无法全心全意以待的结局?
穆西征望着她,神情渐渐沉寂下来,又恢复了素日那般内敛的模样:“今日是我唐突了,你这样好,值得别人全心全意以待,我今日来此,于你而言想必是轻慢自私至极,还望你不要记恨我。”
“我走了,雨大风凉,回去吧。”穆西征说罢,转身便闯进雨幕里。
如果这是他的命运,他便该自己去承受。
穆家的荣辱,他个人的理想,与江暮辞又有何干呢?
“我答应。”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蓦地将穆西征定在原地。
一片油纸伞遮住暗沉的天空,风雨也在此刻住脚。
明亮美好的姑娘又一次这样,几乎于绝处,带着一腔温满闯进他的视线。
他听见江暮辞几乎肯定的问:“今日便是我不问,你原也打算对我说韩姑娘的事的,对吗?”
穆西征点头,他胸口翻涌出一股激荡的热意,刚刚满腹决绝的念头在此刻烟消云散。
江暮辞,竟然懂他!
他从未想瞒过她,在来江府之前他便做好了准备,要将全部的心思摊给她看,再由她决定愿不愿意选择这样的自己。
江暮辞轻笑:“那我也有一事想要与你坦白。”
穆西征眉眼微动,哑声道:“什么?”
“我不在意你心中有韩姑娘,因为我对穆小将军,亦非无所贪求。”江暮辞微微歪着头,仔细观察着穆西征的神色。
“求什么?”穆西征喉咙微动。
“攀高枝儿,嫁高门。”江暮辞说道。
见穆西征怔住,江暮辞毫不退却的问:“如何?穆小将军能接受吗?”
穆西征沉沉的看向她,半晌忽得笑开:“求之不得。”
江暮辞也笑出声来,她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想了一会她眨着眼,意味深长道:“四月初是我的及笄礼。”
穆西征懂她意思,被她如此直白的暗示弄得忍俊不禁:“明白,穆某定在及笄前赶来提亲。”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根已被淋的湿漉漉的镶红宝石缠花簪,抬手插在江暮辞发髻间。
“是什么?”江暮辞问。
“定金。”穆西征言简意赅。
“穆将军可知晓,发簪是送给心上人的?”江暮辞问。
穆西征点头:“知道。”
随后又开口道:“这是我的第一件聘礼,也是赔罪礼。”
“赔什么罪?”江暮辞问。
“掷春花那日,我欠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今日一并补上。”穆西征说。
江暮辞摇着头笑:“看来今日一开始,穆将军便打定主意我会同意了。”
穆西征也不与她辩驳,也打趣道:“抓铁留痕,总不好叫江姑娘再跑了。”
笑过后,穆西征语气轻松又眷恋:“这次真的要走了。”他指指外面:“雨快停了。”
江暮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点头说好。
穆西征抬脚欲走。
“等等。”江暮辞叫住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又将伞塞入他的手心:“路上擦擦。”
穆西征接过,挑眉问:“这是什么?”
江暮辞笑着眨眨眼,吐出四个字:“私相授受。”
这一天,雨霁天晴,阴霾自此不见,只余晴空朗朗,数日绵绵~
接连的晴日里,京中好事也如应景般件件传来。
其中,最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镇远将军穆西征与五品参议之女江暮辞定了亲。
京都的瓜棚一下炸了锅。
穆夫人竟真的没有门第之见,愿意给穆西征娶一个五品小户之女?
最难得的是穆西征还点头同意了?
这江暮辞是走了什么运气,竟能被穆西征看上?!
皇宫里,皇后娘娘听着将军府报来的喜讯,担忧的扫了一眼正在抄书的长乐。
却意外看到长乐没有哭闹,她只是自嘲的笑笑,随后又伏案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即便没有韩婉婉,即便他终归还是要成亲的,他也永远不会选择自己。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她是大萧最尊贵最骄傲的公主,不该一辈子都等着别人回眸一顾。
即便那人是穆西征。
许久后,长乐才放下笔,轻叹一口气:“替本宫选件好礼,给阿辞送去贺喜。”
她管江暮辞称阿辞,下面人自然懂得,公主这是真的有心与江府的小丫头交好,自会妥帖去办这件事。
皇后娘娘闻言彻底放下心来,长乐终于懂事了些。
无论外头怎么人心各异。
穆江两家各自关起门来,倒是都对这亲事满意的很。
对穆家来说,既能保住穆西征征战沙场的武将功名,又能顺道解决了穆夫人挂在心头的大事——给穆西征议亲。
更别提自打穆西征那日回来,不仅给穆夫人交上了满意的答案,自己也一日赛一日的开朗了些。
依稀恢复了些昔日那意气风发小将军的模样,这如何能让穆夫人不开怀?
对江暮辞更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至于江家,在以往,类似将军府这样的门第,他们是想也不敢想。
如今有机会攀上了一品将军府,江盛有什么不乐意的?
甚至十分上道的嘱咐曹姨娘,没事儿少往江暮辞面前去转悠,省的惹她眼烦。
恨不得将江暮辞捧起来才好。
谢婉清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只要女儿喜欢,她就觉得没什么不好。
只担心娘家不能成为江暮辞的底气,唯恐日后她在高门大院中受委屈。
总之,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在发展。
江暮辞连日赴了几个小姐妹的请帖,少不得要满足一下姐妹们的好奇心,讲一讲她与穆西征相识的二三事云云。
这期间,江暮辞还筹备了及笄礼。
等到她再得空出门,已经是五月之后了。
江暮辞不愿再在这街坊上被人围观,干脆躲闲去了精忠马场,打算溜溜绿叨叨,放松放松心情。
待她骑着绿叨叨走上跑马场,才发现今日宋今朝也在。
宋今朝老远就看见江暮辞的身影,驱着追风小跑过来:“真巧啊小暮辞。”
自三月三后,两人又几许久未见,江暮辞也忍不住要道一句:“你怎么在这?”
“最近才刚回京,过来溜溜追风。”宋今朝道。
“怎么听起来,你老是不在京城似的?”江暮辞纳闷儿道。
宋今朝笑回:“那是,本世子可是个大忙人儿。”
绿叨叨不耐烦听宋今朝吹牛,在原地刨着蹄子,小声叫了两嗓子。
宋今朝挑眉看向同样在原地不老实的追风,建议道:“边走边说吧,一起?”
“驾。”江暮辞点点头,率先驾马冲上了跑场。
宋今朝跟上她,与她齐头并进,两人速度不快,说话声音很清晰。
“听说你跟穆西征定了亲?恭喜你啊,得偿所愿。”宋今朝道。
江暮辞咧嘴高兴的笑:“是该恭喜,而且说起来还多亏了你。”
“多亏了我?”宋今朝纳闷儿,侧脸看向江暮辞。
“是啊,要是没你帮我训练,让我进了女子营,我连穆西征的边儿都摸不着,今日还能有我什么事儿?”江暮辞道。
宋今朝听闻哈哈笑着:“这样说起来,这门亲事倒是我保的媒了,你可记得给我准备个大红包。”
“少不了你的。”江暮辞抛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宋今朝顽笑道:“我记下了。”
又正经的问:“婚事定在哪日?我好去讨杯喜酒。”
江暮辞道:“定在了来年三月,到时你可别又跑出京去啦。”
宋今朝道:“不会,我记下了,到时自然提前留出时间到场,为你新婚贺礼。”
老板娘李代雪倚在跑马场门口,暗暗摇头赞叹:“多登对啊,怎么就没成一对呢,真是苍天无眼啊。”
有客人纳闷道:“老板娘,你在说谁啊?”说完便抻着脖子好奇的往里看。
李代雪白了他一眼:“说谁,我说那两匹马!”
李代雪扭着腰气呼呼的离开了跑马场,不一会又撸着胳膊折返了回来,朝着里头中气十足的大喊:“小暮辞,穆将军来接你。”
声音回荡在整个马场。
江暮辞很是惊讶,穆西征怎么知道她在这?
来不及多想,她朝着宋今朝草草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宋今朝点头,目送着她策马离去。
见喜不知从哪儿凭空出现,对着宋今朝拱手道:“世子,有李神医的消息了。”
宋今朝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就派人去请。”
“是。”见喜应道,随后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