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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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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几日后,薛昭就去找薛暮去问年熙的事。

    薛暮解释道:“表舅上次来不慎伤了我的小鸡毛,这次是特地来赔罪的,你就信我一回吧。”

    薛昭显然还是不太相信,看了她两眼:“我听薛芸蝶说,他还送了你一副画?”

    “他那是伤了我的狗心里愧疚才送的,画上是狗,三妹在场可是看到的,没和你说明白吗?况且那画早就被我卖了,整整十两银子。”

    薛昭皱皱眉,叮嘱她:“表舅辈分毕竟比你高,你以后待他要十分客气才行。”

    这话是怕他们有私情,薛暮听着不由失笑,给她几个胆她都不敢和外男有私。

    薛昭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弯了腰:“等等,薛羲和,你不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因为一个银一个玉,就要肖想人家世子爷吧?”

    原来薛昭心下想着,之前薛暮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金玉、或有鸳鸯,今忽见年熙身上有玉,恐薛暮借此生出别的心思,同年熙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

    没等薛暮回话,她又厉声喝道:“你还是别做梦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孬种子,择良婿也要先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即使没镜子也该撒泡尿照照,你配不配得上人家?”

    薛暮被她骂得灰头土脸,直往下缩头。

    薛昭干笑了两声,忍不住嘲讽起来:“要我说,你那银锁才不是个好玩意儿,有什么姻缘都被锁住了,罢了,没准儿你还真就是个尼姑命呢!”

    见薛暮仍旧不答话,她忽觉无趣,说起薛暮的及笄礼:“你半月后就要及笄了,插笄和司者可有人选了?”

    薛暮这才开口:“娘的意思是让姨母插笄,大表嫂作司者。”

    薛昭点点头:“那赞者就由我来吧。”

    薛暮没什么主意,自是应允。

    仲春一过,暮春将近,很快要到初夏了,湖里新种的荷花长出淡红色的花苞。

    薛家也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鲜花摆满庭院,海棠轩的四季海棠开得遮天匝地,花丰叶茂,柔枝绰约,嫣红花朵英英如胭脂,缕缕香气由殿外缓缓飘进,充盈室内。梨、李、樱、杏等春树则早已由盛转衰了。

    柳氏亲自拟定宴请名单,订了德音坊的戏班子来唱戏,又请乐人来奏乐器演曲子,临近及笄礼的那几天,临近的窦家等都让人送礼来。

    薛芸蝶正在海棠轩染指甲,她早上起来看到凤仙花开得正好,又见到自己一双手素白,突然就想染指甲,就捧了琉璃碗,她亲自站在花圃里摘凤仙花瓣。

    花瓣捣碎,鲜红的汁水和白矾搅合在一起,细细抹到指甲上后,再用棉布包住指尖。

    薛芸蝶把手放到小几上,听木栀念着从回事处抄来的册子:“窦家送:琉璃碗樽一盒,古双耳三足瑞兽香炉一个,翡翠缠丝玉镯一对。”

    过了会儿木莲过来禀报:“姑娘,密云柳府的两位夫人已经来了,正在绵阳馆说话呢。”

    还有四天就是及笄礼,柳氏便早早让管事去接柳二姐和王氏过来,这几天就住在薛家,几个姐妹姨侄也好说说话。

    薛芸蝶吩咐木栀帮她洗手,木栀觉得奇怪:“姑娘,时辰还没到呢。”

    “染得淡红最好看了,不用鲜艳。”薛芸蝶随口解释道。

    木栀服侍她洗手,果然一双凝脂般的手指甲淡粉柔嫩,十分好看。

    柳二姐见到李姨娘和薛芸蝶,表情怪异,很不屑她的样子,连和她们打招呼,都只是“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会。

    王氏倒是笑着夸赞了薛芸蝶几句:“三姑娘长得好看,满园的花都比下去了。”

    柳二姐道:“三姑娘容颜娇艳,或许可以试试更素净的衣服。”

    似乎是嫌她长得太妖媚了。

    柳氏觉得自己妹妹说话不讨巧,笑道:“我们芸丫头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好看,芸丫头难得上绵阳馆来,听说你喜欢海棠,我这儿新得了一盆垂丝海棠,你要是喜欢就搬回去。”

    李姨娘笑着打趣:“夫人的垂丝海棠长得好,芸儿可不敢夺您所爱。”

    柳氏目光一闪正要说什么,丽人却过来通传,说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

    薛昭一进来,就拉起姨母的手:“姨母,我可好久没见到您了。”

    柳二姐忙搂住她:“我的心肝儿,快让我看看,又漂亮了这么多。”

    薛昭笑道:“我再怎么长大,也是和您亲的,我还记得小时候生病不肯吃药,您给我买窝丝糖吃呢。”

    柳氏说她:“没个样子,快给你表嫂请安。”

    王氏牵了薛暮道:“不妨事,她们姐妹两个见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看她俩这高兴劲,以后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薛昭不好意思地笑笑:“有娘在,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我们?”

    目光朝薛芸蝶和李姨娘望过来,显得十分意味深长,柳二姐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薛芸蝶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发笑,薛昭那套人面前说人话,鬼面前说鬼话的功夫练得真好。

    王氏问薛暮:“羲和的赞者可有人选了?”

    薛暮嘻嘻一笑:“自然是长姐。”

    正是这个时候,宝蝠从回廊走来,先给几位夫人行礼,才向柳氏说:“夫人,柳太夫人来了!”

    柳氏喜出望外:“娘怎么亲自来了?她有空过来?”

    柳二姐笑道:“她老人家估摸着还是惦记羲和的及笄礼,怕咱们张罗不开,就前后脚跟来了。”

    宝蝠道:“太夫人是专程来参加二姑娘的及笄礼的,这会子正在荣寿堂和老太太会亲家呢。”

    到了荣寿堂,茯砖和雪芽正在庑廊下垂手等着,告诉她们内室里莫昆氏正在和薛武氏私话。柳氏先向薛武氏介绍了柳家众人,又向莫昆氏介绍了李姨娘和薛芸蝶,莫昆氏并没有十分热情,只是颔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薛芸蝶正站在李姨娘身后面无表情,却听到莫昆氏说话:“芸丫头不过是一年没见我,竟然就像不认识了似的。”

    莫昆氏微笑着看着她,目光却十分凌厉,这是责怪她没向两人请安,太没有规矩。

    李姨娘扯她一下,让她走上前来给外祖母行礼问安。薛芸蝶万分不情愿,莫昆氏只是薛昭和薛暮的外祖母,关她什么事,她才懒得喊。

    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外祖母安好。”

    莫昆氏问杨氏:“芸丫头越长越标致了,也要过及笄礼了,该说人家了吧?”

    柳氏笑道:“还没定亲呢,您看有没有适合的,给芸丫头找一个?”

    薛芸蝶轻柔地道:“夫人放心,芸儿的婚事爹爹自会拿主意,怎么能麻烦外祖母?何况二姐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我日思夜想着二姐先出嫁了,我才嫁出去,不然岂不是不尊敬姐姐?外祖母要是愁着我的婚事,不如帮二姐多留心些,姐姐的事可要比我急的。”

    莫昆氏脸一沉,薛芸蝶这是嘲讽薛暮没有好姻缘,嫁不出去吗?

    薛昭不想外祖母与薛芸蝶计较,不过是嘴皮子上占几句便宜,这无所谓,怕是坏了外祖母来探望她们的一番心情。

    她便笑着握住莫昆氏的手:“外祖母可别急,那样羲和正好能在您跟前尽尽孝,替我伺候您养老送终。”

    莫昆氏对她笑笑:“说什么傻话,女孩家哪儿有不嫁的。”

    话说完,莫昆氏转过头,又冷冷地看着薛芸蝶,薛芸蝶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莫昆氏到底是草原儿女,面相本来就严肃,这样威严起来根本不是哪个内院夫人能比的。

    片刻后莫昆氏才转回目光,又笑起来:“我是你外祖母,自然要担心你的婚事,不然让什么痴傻呆笨之人娶了你去,那可就不好了。”说着便招手让柳府的管事过来:“去,把我给羲和准备的礼抬上来。”

    四个婆子抬着两担东西过来。

    第一担上放的是一尊一尺来高的铁力木大鹏雕像,但见金目炯炯,赫赫生威,呈振翅欲飞的姿态,第二担上却是各式的金银饰,还有各种名贵木料的佛珠、手串,放在锦盒里交相辉映,简直是晃人眼睛的亮。

    王氏的余光见薛暮已然看呆了,便道:“你外祖母待你这样好,看看她送你及笄礼有多少。”

    莫昆氏则把李姨娘和薛芸蝶的神态尽收眼底,觉得薛芸蝶毕竟心性太狭隘。

    等到中午,柳氏留莫昆氏和王氏在薛府用午膳,薛暮说一定要给外祖母和表嫂尝尝府里做的小荷叶莲蓬汤。

    柳氏拗她不过,只得让驾娘们去采新鲜荷叶来,又和众人说:“听听,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吃这个。”

    薛武氏一叠声的叫人做去,柳氏道:“母亲先别急,等我想一想这模子谁收着呢。”因回头吩咐袭人去问管厨房的要去。

    袭人去了半天,来回说:“管厨房的说,四副汤模子都交上来了。”

    柳氏听说,想了一想道:“我记得交给谁了,多半在茶房里。”

    一面又遣人去问管茶房的,也不曾收,次后还是管金银器皿的送了来。

    莫昆氏先接过来瞧时,原来是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莲花的,也有莲藕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打造得十分精巧。

    莫昆氏因笑向薛武氏道:“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若不说出来,我见这个也不认得这是作什么用的。”

    薛昭也不等祖母说话,便道:“外祖母那里晓得,这是旧年备膳,他们想的法儿。不知弄些什么面印出来,借点新荷叶的清香,全仗着好汤,究竟没意思,谁家常吃它了。那一回呈样的做了一回,羲和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柳氏便接过来递与丽人,吩咐厨房里立刻拿几只母鸡烩汤,做出十几碗来。

    薛武氏问:“要这些做什么?”

    柳氏回道:“有个原故:这一宗东西家常不大作,今儿羲和提起来了,单做给咱们几个,安姨娘和惜丫头都不吃,似乎不大好。不如借势弄些大家吃,托赖连我也上个俊儿。”

    莫昆氏听了,宠溺地笑道:“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说的大家都笑了。

    柳氏忙道:“这不相干,这小东道我还孝敬的起。”便回头吩咐袭人,“说给厨房里,只管好生添补着做了,在我的帐上领银子。”

    袭人答应着去了。

    莫昆氏来访,柳氏异常活跃,主要是为了让娘看到自己在薛家说得上话,让娘放心。她说了这么一大番也累了,叫小丫鬟去请安姨娘和薛惜枝过来。

    二人请安毕,薛芸蝶在一旁笑道:“我留神看起来,母亲凭她怎么巧,再巧不过祖母去。”

    薛武氏听说,便得意地道:“我如今老了,哪里还巧什么,当年我像老五媳妇这么大年纪,比她还来得呢。她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会说话,在你父亲跟前就不显好,老五媳妇嘴乖,怎么怨得你父亲爱她。”

    薛暮问:“若这么说,不会说话的就不疼了?”

    薛武氏道:“不会说话的又有不会说话的可疼之处,嘴乖的也有一宗可嫌的,倒不如不说话的好。”

    薛暮拍手笑道:“这就是了,我笨口拙舌的,祖母也是和姊妹几个一样看待,若是单是会说话的可疼,咱家也只有长姐和四妹可疼了。”

    薛武氏道:“提起姊妹,不是我故意当着亲家母的面不夸你家外孙女,此事千真万确,我们家几个女孩,全不如芸儿。”

    李姨娘听说,忙笑道:“这话是老太太说偏了。”

    柳氏的脸色僵了僵,接道:“母亲时常背地里和我说芸丫头好,这话倒是不假。”

    薛暮勾着祖母原为赞薛昭和薛惜枝的,不想反赞起薛芸蝶来,心里一沉,面上却作欢喜状,转头和薛芸蝶相视一笑。

    薛武氏问汤好了不曾,又问莫昆氏:“亲家母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我有本事叫老五媳妇弄了来咱们吃。”

    薛暮笑道:“祖母也会怄娘的,时常娘弄了东西孝敬,究竟又吃不了多少。”

    柳氏道:“你别这样说,你祖母只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该把我吃了呢。”

    一句话没说完,引的薛武氏众人都哈哈的笑起来。

    李姨娘笑道:“真真的夫人这张嘴怕死人!”

    薛暮伸手拉向蔡嬷嬷:“妈妈在这儿站了半日,可乏了?”一面说,一面拉她在身后坐下。

    蔡嬷嬷道:“可是又忘了,趁大姐儿在这儿,你和她说,烦借她院里的几棵竹子。”

    薛暮点点头:“亏妈妈提醒。”说着,便侧身道:“长姐,吃过饭去你那儿伐几杆竹子,允不允得?”

    薛昭听见,不耐烦地回头道:“你这混世魔王,我的竹子都不是寻常货,你好端端的伐它做什么?”

    薛武氏等尚未听真,都问薛昭,薛昭说明了,大家方明白。

    薛武氏就说:“好孩子,你叫蔡妈妈替羲和多伐几棵,自有它的用处。你要是缺竹笋了,我库房里闲着的笋多呢,你喜欢哪种,只管拿来栽。”

    柳氏和薛昭都笑说:“只管叫羲和来砍就是,那几杆竹子有什么去处,天天也是闲着观赏。”

    吃过午膳,薛昭带着薛暮等人来到噙藻堂,竹林气势恢宏,风摇浩荡,蔡嬷嬷眯着眼打量竹摇枝晃时,想得更多的却不是它的身姿有多美妙,而是成熟的竹又能砍下来派什么用场。栽竹养竹,有竹可用,这才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真实。

    乡村堪称藏龙卧虎之地,蔡嬷嬷就尤擅伐竹,用一双巧手,拿竹子编了数不清的器皿用具,手艺远近闻名,薛暮小时候就喜欢看她编篾活。

    蔡嬷嬷握着一把打磨得刃口发亮的砍刀,走进竹林。庄稼人的眼光是一把锋利的尺子,能在电光火石间,丈量出竹的长短寸径,锁定最佳目标。一旦选到了想要的,就会蹲下身子,手起刀落,竹屑纷飞如急雨,竹竿缓缓倒地。那竹竿体形修长,倒下时无半点“泰山崩摧”的倒塌感,却有一种“到死仍君子”的潇洒淡然。

    蔡嬷嬷和竹子一挨近,眼中便只有竹。她顺着竹节,将竹子砍成一段一段的,把脚边的竹管利落干脆地一分为二,反复多次,原本粗大的竹管,变成数十根青竹条。

    破篾的好坏,直接决定篾器的精细程度。蔡嬷嬷说她当年做学徒,第一关就是破篾,从开始的笨手笨脚,到现在的举重若轻,看她双手累累叠加的新旧伤痕和茧疤,便知篾刀给她的双手留下多少痛楚的记忆,这才拥有了让各种竹器俯首称臣的技能。

    蔡嬷嬷破好竹管放下篾刀,抓起刨子,快速地将多余的竹节竹肉削去,将竹片分成篾青和篾黄两种。

    薛暮一边看还一边评论:“青龙身上扒脊皮。”

    蔡嬷嬷干活时不喜吵闹,然而薛暮在一旁说什么,她从来不反感,非但不嫌烦,脸上还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自得,仿佛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

    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过后,竹子已在蔡嬷嬷的篾刀下,变成了细细的篾条。如此反复多次,她放下刀,抬起竹丝一抖,呼啦啦全都成了舞动的竹丝,如同竹龙一般灵动。这时候薛暮喝彩拍手,蔡嬷嬷每次舞龙,就是想听姐儿发自肺腑的这声叫好。

    蔡嬷嬷以前经常下地干活,一双手伸出来,黑黢黢,骨节大,皱纹多,怎么看都不美。一旦编起竹器来,篾丝在她粗糙黝黑的手中灵巧飞舞,纵横交织,穿梭自如,一来一往,转眼之间就编了好大一片。

    又随手掐两段地上的竹枝叶,灵巧地绕缠绑束一番,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竹蜻蜓,顺手送给眼巴巴的薛暮,薛暮兴奋得大声尖叫,获得姐姐的一记白眼。

    薛暮将蔡嬷嬷编好大竹筐垫了几层软垫,重新给小鸡毛做窝,又将她做的双层食盒、团扇和凉席给各房及外祖母等人送去,只留下一个大花篮供自己采花用。

    临走前,莫昆氏爱怜地和薛暮说:“你的亲事外祖母自有定夺,我们羲和得嫁一个如意郎君。”

    薛暮想起之前长姐说外祖母想撮合她和柳铱,还有柳铱看着自己那忍耐的神情,实在不好说什么。

    柳铱要是娶了自己,恐怕就是不喜欢,也会好好供着的,什么东西都不会亏待,只是也绝对不会碰她就是了。

    她可不想强人所难,也不想这样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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