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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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荣寿堂出来,薛暮就拉着薛惜枝脚底生风地穿过花圃,沿着曲折回转的青石甬道往书斋赶,照例去上学,一刻也不得闲。
慕荷早已备好笔墨纸砚与书本在那里等候,薛暮和教书的女先生打个招呼,便伏到案头练起字来。她自知末学肤受,只能加倍用功,直写得头晕目乏,甩着手腕将狼毫笔放下,门外才出现一抹粉红的身影。
薛芸蝶在窗下矮凳处坐了,见了薛暮便甜甜一笑,叫贴身丫鬟木栀取出两块玫瑰乳酥给她和薛惜枝,轻声唤:“二姐和四妹走的好生着急,我都没赶上你们呢。”
这乳酥用新鲜的玫瑰花瓣做成,颜色娇艳欲滴,十分对薛暮的胃口,她接过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三妹呀,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
“昨夜睡的迟了些。”薛芸蝶垂首,不知为何眉目间竟带了一丝羞怯。
薛暮盯着她慢慢爬上红晕的耳尖,突然凑过去仔细端详,薛芸蝶被盯的害臊,只管胡乱躲着眼神转身不让她瞧。
“哈哈,三妹脸红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少女心事的春闺梦?”
“才没有,二姐姐就会胡说。”薛芸蝶羞窘万分地捂住面颊,果然浮起一片绯红。
薛暮看的分明,暗自窃喜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讨厌的庶妹果然对之前那赫舍里家的合泰少爷动了春心。
薛芸蝶是李姨娘唯一的子嗣,向来视她为掌上明珠,教养极为用心,虽身为庶女却生的国色天香,更兼心思玲珑剔透,技压群芳,便生出些不可说的傲骨与尊贵骄矜来。
相比于长姐薛昭和四妹薛惜枝,薛芸蝶更亲近二姐薛暮,许是薛暮的相貌不惹眼,性格又随性自在,不爱争强斗胜,凡事都愿意谦让,因而很容易令人忽略。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对薛暮就没有芥蒂,即使薛暮身上除了嫡女的身份压根就没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地方。
薛暮素来心思敏感,隐约能察觉到李姨娘母女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敌意,不过自然不会傻到去揭破,秉持不理会任由它发酵的态度,反倒让她们觉得她实在构不成威胁,也逐渐放心下来,渐渐露出些鄙夷的态度。
薛家老爷薛鼎臣在朝中地位不高,薛芸蝶又是庶女,若想要嫁个门庭煊赫的世家大族,至少要等到薛昭和薛暮都嫁出去以后才能考虑。
她心里明白婚姻大事绝不能完全寄托在爹爹身上,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所以总想着靠才貌俘获一个能让自己摆脱命运的良婿。
听说赫舍里合泰就很“倒霉”的成了她的首选对象,当然,“倒霉”一词是薛暮自己加上去的,但薛芸蝶也确实抓住了机遇,与他暗生情愫,这事还是薛暮从薛芸蝶的大喇叭婢女木栀那儿偷听到的。
这种私相授受的事在勋爵世家常见,薛芸蝶的做法虽算不得光彩,却也不失为投其所好,况且赫舍里少爷对她也颇为倾心。
思及此处,薛暮模棱两可地拿话问她:“你既心仪赫舍里少爷,趁早跟爹爹说了才是,剩的夜长梦多。”
“二姐总拿我寻乐子!”
“姑娘们闲话这么多,干脆去廊下站着说去。”眼看薛芸蝶红着脸颊就要闹起来,绷着严肃面孔的女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们。
两人赶忙收敛心思,拿起书本正襟危坐起来,不敢再嬉皮笑脸。薛暮心中叹息,原本该是活泼玩耍的年纪,自己却要受诗书礼乐的磋磨,实在可怜,不过她也深知既然享受了家族红利,就必须承担相应代价的道理。
官家子女生来就是属于家族的符号,可难道寻常百姓就能自私地做自己吗?若不是为了柴米油盐、衣食裹腹,谁又愿意放着那湖心亭看雪的文艺生活不过,偏在鱼龙市井里为生计奔波呢?
她可不会傻到为此去怨天尤人,没有谁能真正自私地做自己,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埋怨命运的不公。
正读到“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时,厚棉门帘被两个丫鬟依次挑起,信步进来一位身穿靛蓝松鹤纹锦袍的女子,约莫十七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着从容。
但见其面色冷峻,眼神似古井,脸上的淡漠叫人望而止步,不施粉黛,更难得的是那股沉稳内敛的气质,不像闺阁小姐,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薛昭向先生问安后径直走到桌案前,两个贴身丫鬟忙活着铺纸磨墨。
她随意扫了眼桌案上堆满的纸张书册,刚要习惯性伸手抽出本《金石录》,忽然目光一顿,落在一本崭新的编皮书上,拿起来翻开扉页看了看,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一旁的女先生意味深长地解释道:“这本《宗镜录》是府上新得的好书,也是雍亲王闲来爱翻阅的挚爱之物,老爷特意嘱咐大姑娘务必将文章背熟。”
薛暮顺手将姐姐桌上的青花瓷杯捋走喝了一口,被热茶烫的直咂嘴:“先生有所不知,我长姐自幼饱读经史子集,别说《宗镜录》了,就是背《史记》也绰绰有余。”
薛昭将眼一瞪:“薛羲和,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揍你,数三个数把杯子放下来,三,二。”
薛暮“哼”了一声,讪讪把茶杯放下。
女先生不置可否,微微点头道:“背书在于有用与否,若是毫无用处,背出来又如何,岂不是枉费时日浪费精力?”
薛昭听罢,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多谢先生,我自会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你今日先将它背下,明日我再单独与你逐卷讲授,不要忘记你的重任,这段时间勤勉些,来日才能少吃点苦头。”
薛芸蝶同样给薛昭递来一块玫瑰乳酥,玫瑰乳酥入口化渣,十分对她的胃口。她小时候常在林家吃到,特别喜欢,别的地方总觉得滋味不对,已经有好久未曾吃到了。
对了!薛昭心中微动,这玫瑰乳酥是一个丫鬟所做,她突然就想到了宝螺,宝螺在林家时,常给幼小的自己做玫瑰乳酥,味道与这个一模一样。
宝螺是从薛昭从林家带回来的丫鬟,她每年都去林家避暑,回去时外祖母放心不过,亲自在服侍她的人中帮她挑了性情好、聪明沉稳的丫鬟,也就是宝螺,陪她回薛家。
薛昭本来也待宝螺很好的,只是宝螺不如别的丫鬟会讨巧买乖,为人又沉默寡言,薛昭难免觉得她性子沉闷而不喜欢她。何况在从小到大的事上,她向来执拗,别人都怕她,都往好的方向说,偏偏宝螺三番四次劝阻别做错事。
薛昭实在不喜欢她了,索性就烦了扔去外院的厨房,再也不想见她。
想到宝螺,薛昭轻叹一声:“这玫瑰乳酥也不知是谁的手艺,你每日三次的做了给我送来岂不是麻烦,倒不如直接把做酥的丫鬟给我,省得我每日想着。”
做玫瑰乳酥的丫鬟就是宝螺!
薛芸蝶心中一惊,薛昭不是不喜欢宝螺吗,怎么又突然想把她要回去?她当初把宝螺要来,肯定是有私心的,又怎么能再还给薛昭?她是怕这丫鬟瞅着机会又被薛昭用了。
薛昭见她不语,把剩下的半块酥扔到一边,冷笑道:“怎么,难不成那人三妹喜欢得紧,既然放在厨房里,应该也不是贴身服侍你的吧?三妹要是觉得放走人不甘心,等下我让麦冬给你拿那对草莓晶璎珞来,你不是很喜欢草莓晶吗?”
薛芸蝶的脸色不好看起来,却很犹豫地说:“那丫鬟叫宝螺,我看她做点心手艺不错才带回来,要是长姐要回去,又惹长姐生气可怎么办?”
薛昭心道果然是宝螺,也就直接向薛芸蝶开口要人了:“我要回去不放在眼前就好,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
薛昭贵为嫡长女,直接开口要人,薛芸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有这个身份,自然就要好好利用。
薛芸蝶平时都把自己当成薛家的嫡女看,在外人面前也总要端嫡女的架子,薛昭这样直接向她要丫鬟,却如打了她的脸一样难受,一时间脸色难看恢复不过来。
薛昭自然了解薛芸蝶,她最是好强,平时什么都不肯落后自己半分,但是薛昭才是薛家的嫡长女,不是她薛芸蝶。
薛暮心气懦弱,活像坨任人揉搓的面团儿,对最下等的贱奴都是和颜悦色,从不敢发火示威,更别提管束庶妹了。
薛昭更担忧起日后自己嫁出去的日子,娘亲和妹妹该怎么办,于是就只能由自己立威了,管薛芸蝶要人也是想借此打压一下她和李姨娘日益嚣张的气焰。
薛昭好似自己根本没有以势压人,笑眯眯地说:“果然和三妹在一起心情就好许多,你等会就让宝螺到噙藻堂吧。”又对麦冬说:“你去看宝螺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同苍术回去就可。”
说罢便开始专心习字,对薛芸蝶的支吾充耳不闻。薛昭的字迹隽永,乃是宋朝皇帝所创的瘦金体,遒劲有力,而非寻常京城女子家的簪花小楷。
女先生兼顾教导府里的四位小姐,时常喟叹于四人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就像大姑娘已熟读诸子百家,如今只消捡些偏史看,三姑娘刚学完五经中的最后一本《周易》,二姑娘却仍在刚入门的《诗经》上磨功夫,四姑娘启蒙完,刚结束练字。
对此,柳氏总是解释道:“是我们把羲和娇惯坏了,本来也没希望她出人头地的。”
这当然是口头找补面子,她当然也看不惯薛暮这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不上进的态度,私下里没少教导打骂。
薛鼎臣因膝下无子,便把女儿们当男儿教养,专门请女先生来教导女儿们诗书女红,即使栽培不出大家闺秀,那也得长成四个落落出众的小家碧玉。
不过如今来看,只能教成两个了。
从书斋出来时已日薄西山,冬日夕阳斜挂在西边,并不十分温暖的阳光洒下一片金黄色的光辉,照在院里打霜的老松上,对侧的秋海棠开的正艳,清风吹过时,枝头花簌簌作响,映着金红色的霞光仿佛染上一层胭脂。
四位小姐便各自回院,薛家花钱聘请名师,教导四人歌技舞艺管弦。
噙藻堂。
麦冬领宝螺回来了,宝螺梳着简单的丫髻,什么首饰都没有佩戴,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夹袄,褐色的综裙,身量很长,比麦冬高了两寸的样子,低眉顺眼,面容清秀。她比年前瘦了许多,脸颊都有点凹进去了。
看她没有首饰戴,麦冬拨了自己的鎏金镯子送她,宝螺连忙推拒,她笑着说:“你穿得寒酸,别人还以为我们姑娘也过得不好呢。”
宝螺脸一红,才收下东西。
麦冬却有些感概,她当年刚来噙藻堂的时候,宝螺还是大丫鬟,如今却轮到她了。
薛昭穿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靠着大迎枕,身下是掺金丝绣云鹤纹的软垫,过一会儿便听到轻盈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只见到地上匍匐着一个黑黑的头,梳着丫髻,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饰物。
宝螺的声音很平稳清亮:“奴婢宝螺拜见大姑娘。”
宝螺今年应该有十八岁了,早过了适宜婚配的年龄。
薛昭下了炕,弯腰把她扶起来。宝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但是瘦了不少,脸也没有以前好看,皮肤蜡黄。她拉住宝螺的手,宝螺有些惊住了,主子与仆人尊卑有别,姑娘怎么会拉她的手!
薛昭却不要她抽回去,而是看着她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问她:“这是怎么弄的?”
宝螺颤抖了一下,低声说:“奴婢在小厨房里劈柴弄的,小伤而已。”
薛昭皱了皱眉,她不是没见过人劈柴,如果只是劈柴,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目光直看着宝螺的脸问她:“薛芸蝶是否恶待了你?”
宝螺回答说:“算不上,她要奴婢用手劈柴,不用斧头而已,奴婢还是干得来的,姑娘千金之躯,奴婢的手粗糙,可不要伤了姑娘。”
薛昭却想起当年在柳家的时候,宝螺还爬上树给她捉小鸟,后来被被别的丫鬟发现告了状,外祖母就责罚她跪在门外头,足足两天时间。薛昭就把自己吃的金丝肉松饼、绿豆糕什么的揣在怀里给她拿去,宝螺就着她的手掌心吃得狼吞虎咽的,一点糕点屑都要舔干净。
她心里突然觉得一痛,声音也弱了些:“你是不是怪我发落了你?”
宝螺笑着摇摇头:“当年姑娘救奴婢的命,奴婢这条命就是姑娘的了,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会做,又怎么会怪您呢。”
薛昭听到这句话却并没有放松,宝螺虽然还是那个宝螺,但是两人毕竟没有从前亲密了。也是,怎么可能会不记恨呢,她只希望宝螺能记恨她少一些,她好慢慢补偿。
薛昭想了一会儿,才说:“以后你还是回来贴身伺候我,月例按照二等丫鬟来,别的都比照一等丫鬟,你可愿意?”
宝螺跪下来磕了头,说:“奴婢能回来伺候姑娘,自然高兴!”
她爹当年是柳家的一个花匠,娘亲早亡,爹爱喝酒,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寻着由头就对她打骂不止。有一次宝螺差点被打死,浑身都被打得青紫了,就是那次,年幼的薛昭救下她,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从此她就一直忠心耿耿守在她身边。
宝螺面色微动,犹豫了一下,她突然低声说:“姑娘,奴婢在海棠轩呆了一年,有些事还是看得明白……您可要小心提防三姑娘。”
薛昭看她脸色严肃,却笑说:“我知道,你才来不久,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不管怎么说,宝螺待她还是真心的忠诚。
等宝螺离开后,薛昭就静坐在大炕上想自己身边的丫鬟,攘外必先安内,如果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对她不是忠心的,那她后面的路必然难走。
另一头,薛暮乘小马车来到护城河畔,垂柳已然凋零,灰黑的枝条随风飘飞,河岸堤石砌筑成的台阶一级级拾级而上。
汩汩河水早已在寒风里冻结,偶尔有零星的冰凌溅在马蹄踏下的冰面上,泛起细碎晶莹的光斑,冰层下的游鱼已看不大清楚了。
一阵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夹带着鹅毛般细密的雪粒扑簌簌落下,她拢紧斗篷,慢吞吞沿着台阶往下走,不久便看到在那里等候多时的柳铱。
他穿的鸦青瑞兽纹狐裘大氅,身形修长挺拔,眉目清隽俊雅,脚下踏着木冰鞋,即使只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却也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薛暮用皮绳三两下绑好冰鞋,抬脚蹬两步滑上坚实的冰面,顿觉浑身舒畅:“二表哥久等了。”
“再晚点就入宵禁,时间确实不多了。”
因近几年民间冰嬉盛兴,柳铱原本作为冰嬉舞师被选入宫中教习,后因柳家内部执意反对而请辞,回家接手经商。
薛暮的双臂平展开来,腰身挺直如青竹,在覆层微雪的冰面上穿梭,裙摆翻飞。两日前刚学的一套动作已经行云流水,薛暮滑出旋转,脚尖点在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腾空跳跃到另一边。
她练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感到疲惫,喘着粗气停歇片刻,又接连滑了四五圈,感到筋骨舒展,全身通泰,方才收住身形,扭着脖颈接过柳铱递过来的手帕擦拭掉汗珠和发间的雪屑。
两人继续相伴沿着河边滑,柳铱侧过头问:“感觉很累吗?”
薛暮弯下腰捶捶酸疼的大腿:“前两天练得狠,不过很痛快。”
“其实你学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教导的了,站在旁边陪着反而碍事。”
河面上似渐渐笼罩一层茄紫色的暮霭,浮起袅袅晚雾,朦胧中隐约能看到石桥横跨河心,守城的官兵正一排排在河岸挨个点灯巡逻,城墙上灯火映着银白积雪,熠熠闪光,钟楼的大钟也撞了三次。
薛暮听出他委婉推辞的意思,师徒一场,心下难免黯然,勉强笑道:“表哥这是要赶我走了?”
柳铱笑道:“表妹多思,二姑父把宝坻的主酒楼给我接管了,恐怕以后不能这么随意出来,之前办的滑冰馆子我已交给刘三来做,你的花样比他还胜两筹,实在没有拜师的必要。”
薛暮闻言心里一沉,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到底是儿时的感情,亲耳听见他这样说依旧感到失落,嘴唇蠕动了数次也没说出话。
柳铱温和道:“你别难过,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磨练,技艺可不许退步。”
薛暮点点头,三两下解开冰屐挎在肩上。
说起薛暮为什么偏挑了冰嬉学,还要说起她的童年。
薛鼎臣对佛学和道学十分信服,家中常有僧人道士往来。薛暮刚出生时,薛鼎臣爱她如珍宝,一日家中忽有道人前来,薛鼎臣尊重地请那道人相看,道人却说薛暮的“火”命与柳氏相撞,若是在八岁前将薛暮养在身边,恐怕相生相克,又得滞碍,会对柳氏的身体有影响。
薛鼎臣信以为真,与柳氏商量后,将她送到外祖家寄养,到八岁才接回来,然而薛武氏始终放心不下,好说歹说才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薛武氏随薛暮一起去柳家暂住,之后在一起接回来。
所以薛暮九岁前的时光,全是在柳家度过的,她还记得刚去柳家时跟着祖母吃斋念佛,上午学礼仪规矩,下午诵经念佛,一板一眼坐的笔直,每天背的是金刚经、女诫女训。
那种沉甸甸的责任令幼小的薛暮感到害怕,没几个月竟日日消瘦下去,变得沉默寡言了。外祖母看不下去,就不再逼她念书,让年龄相仿的柳铱陪她玩耍,柳铱精通冰嬉,每年冬天都会教她溜冰,两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薛暮想要树上的小鸟蛋、想要一串好看的桐花了,都是柳铱三两下爬上树去帮她摘,他话不多,人也算不上顶顶机灵,但是对她很好。
教她冰嬉的任务一直持续到薛暮回顺天府,到如今却不明不白地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