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单歇暮不在意,她转回去,捞起蜂蜜,又转回来,这次手撑地,指尖紧紧贴着他的尾巴上,然后将还剩下一半的蜂蜜递到了他眼前,“白筵,要不要吃蜂蜜?”
她就是属于那种,给她点颜料就能开个染坊的人。指尖的触感谈不上有多特别,却让她欢欣鼓舞。
人际交往中,肢体上的接触,若是对方不拒绝,往往意味着对方对你不讨厌,甚至对你有一定的好感。
一,二,三,四,五……单歇暮在心里默念着,不动声色看着他。
黑夜中,微风缓缓浮动,勾着不知名树木的芳香。
十指蠢蠢欲动,贴着尾巴的手无意识动了动,“很甜的,要不要尝一下?”指腹上下滑动。突然,她的手被压住了,黑夜中,尾巴把她的手压得严严实实。
有点猝不及防,单歇暮心跳了一下,又缓了下来。身边的人气息平和,并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甚至还望着天空,一切就好像是他的尾巴无意间压到了她的手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挪开尾巴,然后把蜂巢推回她面前。
她见好就收,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捧着蜂巢继续啃。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吃蜂蜜,好比一个食肉动物怎么会对青草感兴趣。这只不过是略微的试探。
现在看来,他并不是很讨厌她的亲近。
只是,他话真的很少。单歇暮自诩虽然聊天谈不上有天赋但是至少也不会聊到冷场的地步,接下来不管她怎么逗弄他,他始终一声不吭,保持着沉默是金的良好品德。若不是听见他开过了口,她一点都不会怀疑他是个哑巴。
任何事情都讲究循序渐进,才一天,能有这样的进展,她觉得已经不错了。
坐到三更半夜,确认他不会走后,她的心定了不少。看着他进洞后,更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她屁颠屁颠地也跟着一块进去了。
只是到底是陌生的环境,发生的事情也充满了不可思议,加上蚊虫的狂欢,她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天刚亮,她就起来了。与其躺在上面硌石头,不如起来活动活动。身上跌到和撞到的地方比前一天要更疼。神奇的是脸,没有一丝的疼痛,而且已经完全消肿了,就连伤疤也变得硬硬的了。依着昨天的架势,她应该是对蜂蜇过敏,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他的口水难道比特效药还管用?
她看向了赖在水潭旁的石头上闭目的白筵,他似乎睡得无知无觉,大尾巴安安静静地拉在边上,又美又纤细。脸埋在胳膊里,看不清面容。
收回视线,单歇暮把昨天没有吃完的蜂蜜,又塞了几口进嘴里,顺带咬了一个梨,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山洞。
洞内才微亮,洞外晨辉已经散落在山间,半边山林被阳光铺照着。河床上的白色石头一颗一颗又圆又亮,踩上去触感很好。
她坐在岩石上良久,觉得有些无聊,整个山谷,就河的下游可以走一走,或许可以探一下路,她顺手拿起一根棍子,踩着河床上的石头就往河流的下游走了去。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她东倒西歪,才勉勉强强走到了目之所及的拐弯处。拐过一个山弯,向下看,目之所及又是一个山弯,渺无人烟。越往下,露出水面的石头就越少,深的水潭就越多,也越难走。
想要沿着河流往下走走出去这个方案,单歇暮彻底否定了。
不过也是,要是这里离人烟这么近,他怎么会安置在这里。
单歇暮目光往山顶看了看,像个无头苍蝇乱窜肯定是不行,山顶上似乎植被不是很茂盛,她打定主意打算找个时间爬上去看看。
一个转身,她开始往回走,杵着棍子,一个一个小圆石蹦过去,低洼处的小螃蟹一看到有来人,一哄而上地拥挤进石缝里躲起来。她用木棍逗了逗它们,这还是她第一次除了在海底地方瞧见螃蟹。
太阳越来越大,已经有些发烫了,单歇暮额间开始冒汗加快了回去的速度,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道身影伫立在一块硕大的岩石上,静静的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影。他背挺直,眸子没有一丝起伏,不悲不喜,细碎的银紫色光芒绕在他身上,熠熠生辉,一瞬间,单歇暮仿若看到了神明,神圣不可侵犯。她突然就明白了初次见到他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看见神迹,想要臣服膜拜。
直到,神动了,山石扫入河道,滑落深渊。昨日的温情已然不见,只有瞧不见到暴风雨好似将要来临。
巨大的响声惊醒了单歇暮,一瞬间,她回到了现实,紧接着心里咯噔一下,太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想当然了,即使相处得再融洽,他对她再好,都是有条件的,她是他的食物,她做出的每一个行为都要考虑,这种平衡一旦打破,他对她的温情就会不复存在。这给她上了很生动的一堂课。
看着他生冷的眼睛,她低下了头,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主动权不在她手里,不论情况多么糟糕,她都必须要受着。
她龟速地朝他走去,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紧绷。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这是单歇暮脚滑掉落水中最后一秒的想法。
“扑通”一声,红色的身影直接栽到水潭里。水潭看起来有两三米甚,红色身影坠进去没多久,又扑腾着冒出来水面。
单歇暮咽了一口水,顿时觉得由内到外都拔凉拔凉的。湿漉漉地抬头看向站在几米外岩石上的人,他连眼睛都没眨,依旧一动不动伫立着,看着她。
这个样子,仿若她血溅岩石他也不为所动。昨天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冰冷。她有些遗憾,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建立的交情,说崩塌就崩塌。
八爪鱼般爬上了岸,经过他身边她心虚说了句,“我只是无聊了,四处看看。”
单歇暮装作很乖顺的样子颤颤巍巍跑回了洞里,心里思绪百转。手脚快速的把湿透的衣服换下,穿上了干净的外衣。
洞内开始安静得只有水声。她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他的怒气,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他进洞。心底莫名带了忐忑不安,视线扫到耷拉在岩石上的鲜红衣服,要不,她用血去哄一哄?
再次走到河床上,原来位置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四周除了苍翠的绿和自然的石白色,再也不见其他颜色。她喊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声音够大,却连回音都没有。
河床上的水流坑连着洼,洼连着潭,静静冲刷着裸露的岩石。大山压在河流四周,像把守山门的关公一样,巍峨肃穆。
单歇暮站在河中间,周围的空旷,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一般。
她每一处水坑水潭都去看过,就是没有找到他的身影。荒山野岭的,他来去自由,她找不到也正常。
但是她不相信,他会丢弃她这个新鲜的血包就走了。
她用手挡住阳光,内心一阵厌烦,狐狸眼不由自主微微眯起,这种被牵着走的感觉令她感到很不爽。
索性,她东看看西看看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做鞋的东西。
她最容易接触到的就是石头,但是石头大多都是圆滚滚的,要么就是很大要么就是很小,想要找到能做鞋底的扁平石片几乎不可能。她排除了这个选项。
她把目光落在了河床里的枯枝上,木片或许可以试一试?
河床与山脚相连,植物的根须裸露在岩石里,单歇暮小心跨过去,拨开茂密的草丛,只是走了两步,就走不了了——尖锐细碎的东西太多了。
她停了下来,小心往回走,然后循着河床找断枝,她看着距离,不敢走太远。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水坑里她看到了一杈树,有手掌粗,她把它拖了上来。树杈是干枯的,她把上面的多余枝叶摘了去,把比较细小的部分也折断了,只是看着比她腿长的树杈,她有些犯难。
转身,她四处看了看,找到一处地方,把木段放到合适的位置后,再到高处,滚一个圆石调整位置推了下去,前面几次都不太行,直到试到第五次,木头才终于断裂了。
此时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木块断是断了,但是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是裂成两半的那种,她有些丧气。应该是因为泡水的原因,不够干和脆,单歇暮把还有手肘长的木段拎了回去,打算晒干以后再砸开。
离洞口不过几十米,单歇暮把木段扔在岩石上,然后进了洞里看了一圈,依旧没有见到人影。她抿了抿唇,出来找了一个干净的水潭,喝了几口水,
太阳已经很大了,洗了一把脸后,她重新回到洞里,撩起衣服,把脚放进水潭里泡着。
一个念头开始像小虫一样钻啊钻入她的心窝,让她处处不得意,要是他今晚真的不回来怎么办?长叹息一声,想了一圈,她还真的毫无办法。他让她再次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没有她可以,但是她没有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