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三面连绵起伏的大山,山体草木茂盛,荆棘野草杂乱丛生,一如她之前所见植被。她依旧是在山里,原来的山里。穿越的荒谬念头,一下子就被她甩开了。
山石巉岏,高不见顶,渺无人烟。她走了出去,一条恢宏壮阔的废弃河流从西向东蜿蜒铺开,千百年的山洪冲刷和岁月的细流,让它露出了坚硬的河床,数不胜数的鹅卵石和其他巨大的石头散落在河内。
废弃了的河流,除了雨季大量的水流经,还有不大不小的山泉水流经。水位很低。有些地方水堪堪没过一些细小的鹅卵石;有些地方水流从巨石缝裂中泻出形成了小瀑布;有些地方是幽绿深不见底的岩石坑潭……经年累月的冲刷,这里充满了河流源头最原始最粗犷的的味道。
这里一步一藤条,十步一树丛。没有手机,没有指南针,还没有鞋,她好像无路可走,无路可寻,无路可看。
她平时爱玩,跟的都是团,从来没有试过野外求生。这里说得好听点叫青山绿水,说得难听点,叫穷山恶水。对于她来说,虽然知道钻木取火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让她生起火来的几率约莫等于零。
本来以为他也是来玩的,不想给她弄了这个大一个惊喜。
没有火没有食物,更没有生存工具,身体还伤痕累累,她能熬几天?
山洞里的东西嗜血,武力值不低,她肯定干不过他。现在别说做点别的了,估计都要被下腹了。
想到洞里的人,她目光凝了凝,又往山洞口看了一眼,他还是没有跟出来。
低头望了两眼光溜溜的脚丫子,她抿唇,还用出来看,她根本跑不了。
他帮她清洗衣服和处理伤口,他应该是懂得人类的一些常识,不排除他和人类相处过的可能。他嗜血,但是那些村民还活得好好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兽性大发的精怪。若是见到他这副模样,那些村民还能憋住不报警?
排除这个可能之后,他到底是人种突变还是其他物种突变她不得而知,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就让她给撞上了。她摸不清他想干什么,她猜测可能是打算饲养她作为长期的食物供给,也或许是他一时的兴起,想要逗趣她几天。
唯有一点很清楚,她和他现在是食物和食主的关系。
她对自己这条命向来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只是能苟且就苟且,所以向他示弱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不是野兽,有思想,那么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以及其他的一切可能,比如,妄想一下,他变成她的所有物……她收藏了这么多东西,唯独没有收藏过活物。她不太舍得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反正不是人,囚起来,也不算犯法不是?
她狐狸眼眯起,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她掠过无数的山木,这里山幽鸟鸣,无人打扰,也挺适合培养感情的。
明明前一刻还害怕得魂飞魄散,可是这一刻,却只剩下了算计和谋划。
岩洞没有弯,她一进洞就看到了天洞下那块挡住水潭的石头。踏过洞口七零八碎的藤条后,再次粗略瞟了一眼周围,她现在完全确定,这个洞就是他临时找来的野山洞。洞内和洞外一点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说明,他的藏身之处并不是这里。
避开地上的尖锐石头,她走近水潭,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依旧呆在水潭里,眼睛闭着,尾巴一甩一甩地拍打着水面,上面布满了银紫色的鳞片,整条尾巴呈现出冷暖色调交汇。在亮光下,熠熠生辉。
单歇暮在他身后蹲下,坐在一颗石头上,伸足,浸入水中,冰凉的山泉水淌过她的脚背。
即使稍微猜测到了这个生物目的,知道暂时没有生命之虞,一般人也不敢轻易靠近,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被毙命。
单歇暮想,反正若是没有他救,她早就死了,若是她赌输了,只是遵照着原结局走罢了,若是她赌赢了,不就是皆大欢喜吗?她一向喜欢这种未知的带来的刺激感,前年去缅甸赌石,拿了三百万过去,输了两百多万,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后几十万,让她一下子回来本,都是赌,不过是玩一个趣字。区别就是赌的是大还是小。
现在她内心是兴奋的,她不急不慢地踩在细沙上,动作轻柔,全程盯着他看,耐心等待着。
水面波纹荡开,她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直直对上他,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和害怕,嘴角荡开笑。
她的足离他的胸膛不足半米,若面前的是野兽,她已经是自动送入虎口了。“想要喝血吗?”声音柔柔的,低低的,没有任何的攻击性的。单歇暮视线胶上他的,低语。就像妖女诱惑小孩子一样。
面前的眼睛很澄澈,却又因为没有表情,天真稚嫩和冷漠的交夹,与他刚艳的外表极为不符。一动不动,似在审视猎物,又似看尊死物。单歇暮想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人话。
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单歇暮伸出手,找到了身上的伤口,她记得锁骨那里有一个,她纤细的手攀上锁骨才结痂的伤口,掉落的时候还有些疼,血蜿蜒漫出,她用手指沾上一些,然后向他递递去。
生冷的视线终于从她的脸上转到了锁骨上,只是眼中看不出波澜。
他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在没人看得见的水下,小小的尾巴尖一点一点地玩弄着底下的石头。少女的身体微微往前靠,狐狸眼弯成了月牙,指尖勾起一点血,递到他跟前。
终于,一直垂放在水里的手伸了出来,带着凉意攫住了她的手腕,将手指的血吞咽了下去。长臂一捞摁住她的肩,低头伸出舌头。
痒痒的触感传来,她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视线落在他的背,近距离看,那个十字伤口更加可怖,插进去的人显然下了狠手。而且,这个伤口,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除此以外,他的背很宽厚,胛骨和人类基本无异,皮肤几不可见毛孔,有点透明肉质的感觉,皮下带着细碎的银色斑块。
这些细碎的银片淡淡的,由上到下,由浅到密蔓延了他整个身体。和传说中的人鱼极其相似,腰部以下潜在水里,只感到波光粼粼,那色彩无法用任何形容词去赞美,在光线下,反射出耀眼的银紫色。
单歇暮收回了视线。
伏在身/上的人一下一下地舔着,垂下的眼里有光在转,最后的血都舔干净了,忍不住还吸了一下伤口。有细细密密的痛过传来。单歇暮有些不适,但是没有推开他,满身的都是痛,这一点也不算什么了。
舔完后,他直起腰,本来没有表情的脸,此时带了点懒洋洋。视线盯在她锁骨的伤口,尾巴尖拍打水面,啪啪作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才幽幽看了她一眼,这是目前为止,单歇暮觉得算得上最有感情的一眼。
脸虽然生冷,但是确实是有灵智无疑了。那就是可以沟通了。
单歇暮摸上了伤口,痛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乎感受不到了。
他会克制欲望,这是与野兽最大的区别,也是人与野兽的区别。他对血很渴望,可是又极其克制,丝毫没有在舔完后还要扎破她继续喝的意思。刀尖上跳舞、虎口旁拔须,就是想要验证他是不是喜欢喝血,是不是对她并不会有实质的伤害。目前看来,她是安全的,她松了一口气。
人类在面对未知的且比自己强大的生物时,一般都会感到不安,可是单歇暮在他面前,没有感受到攻击性和危险性,只感受到了平和感,这令她有些诧异。
突然,身上一轻,那道身影又钻入了水里。
这次接触,依旧没有任何的交流,看来他和她沟通的意愿不强烈。
洞内一下就静了,只留下水滴声。单歇暮看了一眼水潭那颗黑乎乎的脑袋,呼出一口气以后,不甚在意。
坐了一会,她撕下外衣,缠在脚上,然后在洞里挑了一块离天坑水潭比较近的平坦大石头,又撕下一块布,沾上水,来来回回地把石头擦干净,连带边边都擦得一尘不染。虽然石头有些地方不是很平整,但是这就是她的“床”了。
她暂时离不开这里,就只能找个居所先安置下来。这里无疑是她的最好选择。她黑漆漆的眼睛望向了水潭里的人,无声的祈祷,看在她这么新鲜的份上,今晚他最好不要离开,不然第二天,他就等着吸干尸吧!
随后,她又把大石头附近尖锐的小石头都挪开,捧了暗河边的细沙放在石头旁边,后又出去洞口抱了一大堆干枯的叶子铺在细沙上。脚底下的触感虽然不尽人意,但是也比什么不处理的强。
水潭里的人本来是靠在石头上的,但现在改为趴了,视线跟着单歇暮动来动去。并没有对她的行为表现出抗拒。
已经接近午后,除了水,单歇暮再没有进食过其他东西,饿得慌。看水里的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准备给她找吃的样子,她再次走出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