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女人和乱世
“你的……丈夫……莫非是？”
南风瞪大眼睛，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
“正是辽天祚帝——耶律延禧。”
萧瑟瑟也不隐瞒，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你是辽国皇后？”
南风依旧难以置信，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皇后另有其人，不过她已经去世多年，眼下辽国只有贵妃。”
“我便是文妃娘娘——萧瑟瑟。”
“所以，你的儿子必然就是辽国皇子？”
“正是。”
萧瑟瑟说完，便若有所思。
“晋王耶律敖卢斡就是我的儿子。”
“我在他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自打有了他，我便处处留心。修其本性，授以才华，让他从小便有君王风度，倍受辽国上下期待。”
“他是我活着的希望，是我为辽国精心培育的未来。”
“那孩子从小就极为稳重，目光长远，是治国平天下的好苗子。”
“平日里，他与人为善，凡事亲力亲为，在辽国上下，素有些威望。”
“他深受百姓爱戴，又是最大的皇子。”
“若不是萧奉先从中作梗，晋王就毫无悬念，是下一个皇帝。”
听了她的话，南风陷入深思，久久不能言语。
自己居然是被辽国贵妃所救，还无意间被卷入了皇室斗争。
南风刚想再询问些什么，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南风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屏风后面，透着缝隙打量着来人。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浑厚男子的声音。
“孩儿求见母后，不知是否打扰到您休息。”
听了男子的声音，萧瑟瑟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连忙过去开门。
不多时，来了一个与南风年龄相仿的少年，光听声音，还以为要二十岁出头。
但看长相反差就特别大，堂堂辽国皇子，怕是比南风还小上几岁。
再看萧瑟瑟，分明就是个少女的长相，若不是身上端庄典雅的气质，谁能知道她已经二十多岁了。
“母后，孩儿听闻您前段时间，看着不理朝政的父王，不由得茶饭不思，还给他写了一首诗。”
“结果被萧奉先进了谗言，说是你讽刺当今圣君，父王听了勃然大怒，将您冷落在此？”
晋王一脸担忧，有些心疼地看着萧瑟瑟。
“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就不必担忧，我和你父王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你和他不同，若是能将你推到国君的位置，便是众望所归。”
萧瑟瑟一脸苦笑，眼神茫然，全然没有对天祚皇帝的一丝留恋。
很明显，她说的都是真的。
听了萧瑟瑟的话，晋王也是一脸茫然。
“儿臣对皇位并无任何贪恋，只是当前，辽国已是到了赌国运的时候。”
“若无明君指引，百姓齐心，那这就是个由盛转衰的开始。”
晋王意气风发，少年得志，因为萧瑟瑟的影响，成就了他的雄才大略。
他对收拾辽国的烂摊子，有着独到的见解。
“斡儿，你错了，所谓辽国的气运，并不是眼下才由盛转衰。”
“在你太爷爷道宗皇帝继位的时候，在他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时候，大辽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当年道宗皇帝的皇后，那可是辽国第一美人，百年第一才女——萧观音，她同样饱读诗书，心怀天下，结果也是不出所料。”
“道宗皇帝但凡听上两句真话，便如吞了千根银针，如鲠在喉。”
“这点来看，你父王无愧于道宗皇帝的亲孙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哪怕是萧观音，也难以逃脱被冷落，被活活打死的命运。”
“明明就是个女人，还自命不凡，以为读圣过圣贤书，便能领略人世百态。
以为秀外慧中，才气过人，就能得到皇帝的赏识。”
“以为倾国倾城，举世无双，便能让皇帝心软半分。”
到头来，靠着给皇帝吹枕边风匡君辅国，靠皇帝的脸色存活，本就是个笑话。”
“人家皇帝要的，不过是个会笑的花瓶罢了！”
说到这里，萧瑟瑟不由得黯然神伤，不多时便失声痛哭，梨花带雨之间，让人暗暗心疼。
晋王一脸愁容，盯着墙上秀丽的书法，欣赏着萧瑟瑟的手笔。
勿嗟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
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
透过诗篇，谁都能看到一个弱女子，在深宫中的无奈。
对天下人而言，若是遇到盛世，便是皇帝圣明，励精图治，和后宫佳丽毫无关系。
但要是乱世，皇妃便是祸水，美貌也就成了一重罪孽，便是欺蒙君王的工具，便是皇帝不理朝政，天下大乱的根源。
萧瑟瑟用自己的才气，融出了一首波澜壮阔的诗歌，作为一个女子，他的才略，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
南风见了，不由得暗暗感叹。
乱世对女人而言，真是一种深深的诅咒。
那种无力感，那种被人误解，被人仇视的痛感，对眼前这个少女模样的文妃娘娘，都是种无妄之灾。
辽国上下，从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始，便崇尚武力，推举贤人，足足强盛了百年。
如今，传到了天祚皇帝手里，竟然变得如此残破不堪。
奸人当道，便百般奉承，以谗言造就美梦，以辽兵粉饰太平。
天祚皇帝已经沉醉在美梦之中，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可叹堂堂大辽，正值危难关头，天祚皇帝昏庸无道，人心向背。
外有金国屹立，连克数城，穷追猛打。
内有萧奉先等人结党营私，鱼肉百姓，将朝堂搅得破乱不堪。
放眼望去，辽国疆域辽阔，北抵蒙古大漠，南至燕云十六州，东临渤海诸国，西至金山入云。
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辽国坐拥文官无数，陈兵百万，没有人将这些祸患看在眼里。
上京临潢府的风月酒肆，依旧灯火通明。乐坊青楼，依旧歌舞升平。
只有这个女人奋不顾身，审视时局，用微弱的力量唤醒众人。
举国上下，竟无一人是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