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是我让他带我来的。”
季姜莱从顾铎的阴影中显露出来,分明有着三分柔弱的模样,声音听起来也娇柔。
和上次游艇上尖锐的模样,天壤之别。
林雨柔下意识打量着顾铎,他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什么区别。
她心下稍安,继续听季姜莱往下讲。
她原本已经想好办法和措辞,就是高傲地丢下一张卡,说一堆高高在上的恶语,然后转身离去。
这是唯一不损害人设,又能给予女主角补偿的办法了。
可是现在,【】好像失灵了。
【】不在了?
她似乎可以更自由一点。
“这是赔偿。”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密码是六个八。”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对着林雨柔同样狐疑的目光,她的喉咙哽住了,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顶着这个身份,她竟然自然而然说不出什么温柔善良的话。
难道,这也是在【】的计划之内?
而她站在原地,手指尖夹着一张黑卡。
落在林雨柔的眼里,她无需多言,就已经是趾高气昂。
她并没有接季姜莱的卡,嘴角扯了扯,心内冷笑。
果然是富贵千金,受了伤,丢钱过来,就行了。
没人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季姜莱干笑了一声:“那个,你们聊,我就——先出去了。”
“我出去喝点东西。”
她飞快地关上门,躲在了门后。
她也就是找个借口,哪敢在这里喝东西。
门关上了,林雨柔望着顾铎出声:“顾铎,你说这钱,我该收吗?”
房间很小,林雨柔化完妆,一站起来,几乎就是跟他面对面。林雨柔气息甜美,此时又温言软语,几乎像是在撒娇。
顾铎没有出声。
她又拿起那张卡,卡面纯黑色,金色的数字闪闪发光。
林雨柔在等自己给她做决定。
自从她受伤后,她就有些不太对。
顾铎头疼,捏了捏鼻梁:“你自己做主。”
他压根没有在考虑林雨柔,满脑子都是季姜莱。
疑点一个接一个。
先是变得柔弱不堪,鞭子举不起来不说,还没了那股子恶毒,就像是毒蛇被拔了毒牙,反而有点可怜兮兮。
娇娇软软的样子,实在……
原以为她找林雨柔是耍诈,怕又要闹些幺蛾子,哪知道她真的给了一张卡。
他不太看得透季姜莱了。她不再那样透明,像是裹了一层雾。
林雨柔神色有些暗淡,她知道顾铎在思考些别的东西,却不敢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是在想季姜莱吗?
过了一会儿,顾铎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上次涂的祛疤的药膏还在吗?”
林雨柔楞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瓶药膏:“在的。”
他捏在了手心,转身出门去,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季姜莱的人。
又想到了什么,回到了附近的那个楼梯间。
季姜莱正坐在楼梯上,头倚靠着扶手,睡得昏沉。
他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往常她是恨不得泡在酒吧里的,现在却有吧不泡,躲在了楼梯间。
他过去叫住了她,一起坐车回了季姜家。
到门口,顾铎身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小瓶子,季姜莱捡了过来:“这是你的药吗?”
“不是。”顾铎忽然勾唇,“不过这是治疤痕的。”
那是哪儿来的?她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不是你的?”
“你留着涂。”
顾铎没接她硬要塞过去的药膏,头也没回地走了。
刚才季姜莱从他身后走向林雨柔时,他无意中瞥到,她脖颈和肩膀连接处有几道细碎的伤疤,还有许多的淤青,本以为她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没想到,这么严重。
一时他有些诧异。
那几个小混混竟有能力伤到她——还让她留了疤。
她还是原来那个季姜莱吗?
算了,那盒药膏,就当是替林雨柔谢谢她。
一到家,季姜莱就浑身瘫软了下去,【】也像是发了疯,一个劲儿地弹出来要她维持住恶毒女配人设的字条来。
她现在没力气去维持什么人设,周围也没人,这【】怕不是坏了吧?
许久,【】才像是平静了下来,回答了她的疑问。
【太可怕了。】
啊?
【男主。】
它只说了一次,就不再重复这句话,彻底地缩回到了壳子里,不再回应季姜莱的问题。它一缩回去,季姜莱也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彻底地睡死了过去。
等到醒来后,季姜莱发现,身上的青紫都——神奇地不见了,除了还残留的疼痛,仿佛像是她做了一场梦,小许感叹:“小姐,您的皮肤越来越好了。”
确实,季姜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拨开额上的刘海,原本那上面还有一点浅浅的红痕,但现在,痕迹都没了,就像是新长出来一个新的额头,一点也看不出分别。
不光如此,她全身的皮肤都像是在牛奶中跑过一般,散发出洁白的光辉,脖子后的青紫色瘢痕,消失殆尽。
真是神奇的体质,痛的时候痛,软的时候一点使不上力,现在倒像是个更新好的机器,一派崭新。
目光掠过窗棂,放置在了顾铎的那间花房的屋顶上。
树木掩映,她无法确定那一点点的灰白是不是顾铎的屋子。
她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祸害带回家来虐待?
要虐待的话,找个别的地方也行啊——
想到未来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要跟这个结束自己生命的魔头在一起,季姜莱无端想要叹气。
顾铎的小屋门窗紧闭,冷风嗖嗖地从窗户缝儿里灌进来。
但今日他的小房里却多了一个人:唐儒。
他手臂下夹了几幅画,神情中却带出一股深深的恭敬。刚才和顾铎的交谈,令他再度感受到,前所未有地被震慑,到底是什么感觉。
一流的生意,有时候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两个主意。
不过是一次慈善晚会,就能让他想出来。
“能成么?”
“能成。到手就从这桩生意里撤出来。”顾铎言简意赅,说了几个要点,朝着唐儒招了招手,唐儒把手里的几幅画递了过去。
顾铎看了眼,似乎并不满意,随手抓起刷子,在画上添了几笔。
“现在可以了。”
唐儒看了看手表,卷起画就要离开。
顾铎突然问道:“唐儒,世界上有先例的吧?”
唐儒一头雾水:?
顾铎说:“没有先兆,有人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性格变了,行事章法也变了。”
唐儒推了推眼睛,摇头:“性格的底色是家庭、社会给抹上去的,除非上帝,谁也不能轻易涂改。”
“是啊,除非上帝。”顾铎叹道。
认识顾铎这么多年,唐儒第一次听他问这些,不禁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多的,他不问。
过了一会儿,顾铎才转而说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从那么多画里,单单就挑了这么一副名画吗?”
这件事,唐儒最有发言权。
“她都看了看,好像随随便便,就挑了那一幅。那一批画我也仔细检查过,但当时是从俄罗斯那里来的,就没有多想。”
顾铎沉吟良久,没再说话。
本该走了,唐儒的手在门把上,顿住了:“你是对季姜莱改观了吗?”
他接触过季姜莱几次,但她好和坏,又跟顾铎有什么关系?
“最好不要对她心软。”他冷静地劝告。
当年季姜盛阴毒出手,跟顾氏交好的唐氏,也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他和顾铎走到一起,不过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
当然,在生意方面,顾铎才华惊人,也是一个原因。
顾铎没接他的话茬,唐儒想什么,他比谁都明白。
“最近你频繁出入季姜家,也好帮我观察一下,季姜莱的变化。”
“帮我猜猜,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儒松了口气,从语气中,他感觉到不到顾铎对季姜莱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意,大约是行事周密,不能放过一丝变数。
“好,我尽量。”
“时间差不多了,你出去吧。”
唐儒推门出去,没走几步,便撞上了气喘吁吁,西装革履的一名管家,他见到唐儒,喜出望外:“唐先生,您跑哪里去了?”
唐儒温和地笑了笑:“我看时间还早,就出来透了透气。”
管家此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引着唐儒往里走:“夫人已经醒了,可以看画了。”
木屋内,顾铎握着水杯,有些出神。
趾高气昂,林雨柔这么说季姜莱。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她哪里只是趾高气昂,她本该是恶毒残忍才对。
不过——这样,似乎……
也能接受?
唐儒总觉得他住在季姜家是怕出现变数,时时刻刻把季姜家的几个人看得透透的,死死的,但这么多年,他早看透,这些人,无聊无趣,他只不过在等几个机会。
出现变数,反而是意料之外。
他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该交易了。
他掀开粗布的窗帘,主屋的方向,灯火通明。
唐儒的身影跟在方静雅的轮椅后,看情形,应该是一场愉快的交易。
方静雅要买画,这个契机,他自然不能错过。
没过多久,唐儒给他发了消息汇报。
推销出去了,开价不高,她也没压价。
他回:运作吧。
方静雅突然要买画,可以说跟季姜莱不无关系。
上次季姜莱从一堆寂寂无名的画作里捡漏,方静雅也一时心血来潮,想买几幅无名作者的画作。
但,一向无能的季姜莱,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
能从一堆垃圾里一眼就挑到宝。
他长指交叉,眉头渐渐锁住,落在了楼上,亮着暖黄灯光的房间,季姜莱的剪影,从纱帘中,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