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宁戏山莫戏水
陆尘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吃饭了吗？”
叶紫情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因为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来开场。
“没。”
陆尘如实回答。
“？”
叶紫情看了下时间，都快八点了。
“你是要和家人晚点出去吃吗？”
陆尘沉默了。
这个，他该怎么回答呢。
见陆尘迟迟不回答，叶紫情疑惑。
“怎么了？”
“没。”
陆尘笑了笑，说道。
“你在干嘛呢？”
叶紫情皱了皱眉，身处阳台的她，额前的秀发被微风吹得微动。
她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她的妈妈正在里面准备，待会儿她们母女两，要出去逛逛。
“我这不和你打电话呢，等会儿要和我妈出去。”
“哦。”
陆尘点点头。
他注意到了，叶紫情提及家人时，一直都只说过妈妈，对于父亲，却只字不提。
不过，这和他没有关系。
他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
不过，他有别的要说。
“……昨晚，对不起。”
陆尘犹豫着，尽管难以启齿，还是硬着头皮，道了个歉。
作为男人，无论什么情况下，就算伤害自己，也要控制住自己，不去对他人造成伤害，特别是对女人。
当然，对方主动来伤害自己的情况除外。
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但不知怎的，每次和叶紫情在一起，就很难以抑制自己。
这是他必须警醒的一点。
叶紫情摇了摇头，回想起昨晚，她还是有些脸红。
“没关系，我不介意，而且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胆小鬼。”
“你怎么能不介意呢？”
陆尘心中，忽然涌现一股火气。
前桌老是这样，毫不设防地靠近自己，这是绝对不正确的。
对自身不正确，选择的人亦不正确。
像他这样的人，何德何能。
“你原本就不应该……”
话没说完，就被叶紫情打断了。
她一听就知道陆尘想说什么。
“你最好不要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今天可是中秋。”
她的语气很平淡，陆尘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再说下去。
之前面馆的时候，叶紫情生气时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理性和感性，他又一次，选择了后者。
然后，就是沉默了。
彼此都能听见，对方传来的呼吸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叶紫情心中叹了口气，这个人，老是这样，要治好的话，会很难呢。
也不知道一辈子够不够。
“那我出去了，拜拜。”
“嗯，拜拜。”
陆尘挂了电话，久久不语。
也没心思看书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走到阳台。
月亮很圆，因为今天是十五。
只是月虽圆，人事却难全。
陆尘抬头，与月光相顾无言。
今天，又有多少人，千里共婵娟呢。
其实，他对爱情，还是相信的。
只不过，他相信的，是别人的爱情。
自己的，就算了吧。
无论现在如何，他都预见到了，将来有人后悔的情况。
曾经就有人后悔了，而且现在也后悔了，真是笑话。
不如现在就回到正轨。
嗯，就这样，下次一定要拒绝。
思绪纷飞着，不知不觉，时间如白驹过隙。
陆尘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的月亮。
只是想着想着，忽然感觉有些冷，回过神来，一看时间。
已经十二点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回到了房间里。
做什么？
那当然是睡觉啦。
因为过节的缘故，老人们大多都被接回家了，所以陆尘也不需要去老人院了。
因此，他整整三天的假期，都待在了家里。
要么看书，要么玩游戏。
唯一没进过去的房间，就是训练房了。
李清和夏冰彤也多次邀请他出来玩，可陆尘坚决不去。
有啥好玩的真是，在家里看看书，打打游戏不香吗。
最近陆尘玩上了一款游戏，名为《蔚蓝》。
大有一种不通关不出门的气势。
这真是个杀时间的游戏，也真是个杀耐心的游戏。
陆尘有好几次，都想一拳把这键盘砸烂。
还好他有冰心诀。
真是阿弥陀佛。
到了假期最后一天，也就是星期一。
晚上，陆尘正捧着手机，看着小说。
电子小说，也是他的菜。
其实对于很多人，电子书的优先级，要远远高于实体书。
各有千秋吧。
实体书适合看经典，更有感觉。
电子书，就适合看一些小说之类的。
陆尘现在就在看着，偶然发现的一本小说，不可自拔。
忽然，电话铃声又响了。
陆尘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有心不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
接了后，他也不说话。
“吃饭没有？”
果然，第一句就是这个。
陆尘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吃了，七点就吃了，现在都九点了姐姐。”
另一边，叶紫情刚洗完澡出来，坐在床上晃着大长腿，嘴角微勾。
“那是因为有人曾经九点都没吃饭。”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那晚没吃饭，可是吃了面。”
陆尘快要把一生的气都给叹完了。
“我不管。”
得，这三个字一出，任陆尘有天大的道理，再多的证据，也莫得用了。
陆尘也不说话了。
见他沉默，叶紫情眨了眨眼睛，甩了甩还有点湿的头发。
同时吸了吸鼻子。
“陆尘？”
“嗯？”
陆尘疑惑，叫他名字干嘛，这不就正在通话中吗？
而且，前桌叫他的名字……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没什么。”
叶紫情拿了张纸巾，擦了擦鼻涕。
“你在干嘛？”
“和你打电话……”
陆尘没好气道。
他从沙发上起来，去倒了杯水。
“那你刚刚在干嘛？”
叶紫情也不理会陆尘的杠，继续问道。
“……玩手机呗。”
“居然不是在看书。”
“其实吧……也是在看小说……”
“果然……”
叶紫情也是挺佩服陆尘的，这么的喜欢看书。
像她，虽然也看，但绝对看不了这么长时间。
最多一个小时，她就会忍不住去干其他事。
而她最喜欢做的，是拉小提琴。
其实，她之所以唱歌那么好听，音色好只是一部分。
主要还是从小就接触音乐，六岁就开始学习小提琴了，各种乐理知识她都懂。
这还是她爸爸让她去学的。
可自从十岁以后，她就再没拉过小提琴了。
最近，她又重新捡起来了。
为的谁，就不说了。
总有一天，她会在他面前表演。
会有那么一天的。
叶紫情撩了撩头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沉默了一下，最终说道。
“那行，先这样吧，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嗯。”
陆尘看了看时间。
这才九点半。
平常前桌有那么早睡吗，不都是和他聊到十一点才挂的嘛。
这么一想，原来他们平时居然有聊这么久吗，真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挂了之后，叶紫情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脸色显得有些疲惫。
刚才，她想说话的时候，头突然痛了一下，让她原本想说的话，未能说出口。
算了，以后再说吧。
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闭上眼睛之后，她又忽然睁开，拿过手机，给陆尘发了句晚安后，这才重新躺下，进入梦乡。
陆尘看着前桌发来的晚安，不由一笑。
看来真的睡了啊，行吧。
至于陆尘……睡是不可能睡的，只能熬夜看看小说，维持下生活的样子。
然后，他重新点开了小说。
不得不说，这里边的江某人，老不要脸了（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江某人，还有，首席是我的）。
…………
晚上，十点十分。
而在某个地方的一片大湖上。
风平浪静，偶尔会有波纹掀起，然后又重归平静。
在其上，有一叶救生艇，正在漂浮着。
岸边，有好几辆警车停着，甚至还有一辆特警。
警戒线将湖边全部封锁。
有少年在警戒线外站着，惊魂未定。
有妇女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
这时，离岸边比较近的海面上突然冒了一个泡。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泡，是一个黑色的头盔。
然后，一个浑身都是潜水装备的人，从湖中慢慢走出，一直走到岸边。
他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抓着一只苍白的脚，拖着一个浑身苍白水肿的人。
他的上身赤果，只有一条泳裤。
这一刻，悲痛的哭声，响彻黑夜。
潜水员把尸体拖到警戒线旁，便将其放下，走到一边。
水下长时的搜救，让他身心俱疲。
摘下潜水头盔，露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脸。
坚毅的脸上，有着悲痛，也有着麻木。
这样的事，自从他从事这个工作以来，见过的太多了。
这个少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据说溺水发生在五点左右，一群学生都吓坏了，过了二十分钟才知道报警。
经过层层程序后，他接到上面通知时，已经是七点半。
来到这里，已经八点二十了。
又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反复下潜搜救，总共经历了五个小时，早就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他看向另一边，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被警察盘问着什么。
他们此刻都一脸害怕，可他们约定来这玩耍之前，却都是毫无顾虑，全然没有预想过现在的结果。
而这时，一个队长过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老陆，还好吗？”
陆君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样，那些孩子怎么说？”
“应该都被吓到了，先通知家长，等会带回去再录口供。”
队长叹息一声。
“唉，每年夏天，都会发生这种事，真是……”
“……是啊。”
少年心性，不畏猛虎。
总是想着不会出事，总是去一些危险的地方玩，总是以为自己有多么强大成熟。
宁戏山莫戏水，他们都知道这句话，也都不明白它的意思。
到最后，造成了父母一辈子的悲痛，同学一辈子的愧疚。
说是自作自受，但人已死，未免太过薄情。
陆君脸色难看地，又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孩子。
这让他想起了，三年前，他的侄子下水去救人的事情。
那个湖的深度，与这个相差无几。
不同的，同时也是万幸的是，救人的和被救的，都平安无事。
当时的他听了后吓坏了，直接把他侄子吊起来打了一顿，打得可狠了。
后来还是后怕，还想打，可他却发烧了，便没再下手。
他脱下吸满了水的潜水服，重重地甩在了地上，露出一身结实无比的上身肌肉。
胸前和手臂上，各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而就在这时，陆君眯起眼睛，扭过头去。
他灵敏的耳朵，从那边的少年那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
天城中学。
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很有意思的画面。
总共有五个人。
一个红衣服的女生时不时地，偷偷看向一个蓝色衣服的男生，脸色复杂。
而蓝衣服男生低着头，手一直背在身后。
灰衣服的男生，一脸悲伤地看着另一边，凄厉哭喊的妇女，还有扶着她，一直沉默着的，她的丈夫。
还有一男（白）一女（白），靠在一起，手牵着手，仿佛在互相安慰。
男的面无表情，女的，一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