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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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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长乐并不是不相信白祁存有一份爱女之心, 只是若这份爱女之心是建立在尸骨性命之上,那和当年的巫心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光看白祁这些年做下的事布下的局,只怕这点微末的爱女之心远比不上恢复一身功力的渴求。

    千亿山庄的上万冤魂, 刚一出生就成了药引的阿宝, 以及在看不见的地方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悄无声息死去的人……

    这二十多年来不知有多少的无辜者命丧于此, 傅长乐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等沾血的邪术流传开来。

    人心贪欲无止境。

    移魂换命起死回生之术也好, 淬炼根骨武道大成之法也罢, 本不该存于世现于世的东西, 就从源头上,掐灭了吧。

    傅长乐刻意不去看白祁那双熟悉的眉眼轮廓,低着头转动轮椅靠近一步。

    “我根本就护不住她们!”白祁赤红着眼低吼出声,“若没有这一身武功, 我根本就护不住她们!”

    傅长乐靠近那截断箭的手一顿。

    “当年你一身武功还在之时, 也未见护她们周全。”

    听到这话的白祁浑身一震, 惨白的嘴唇哆嗦着,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劈的僵在原地。

    傅长乐自认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可在白祁的耳中, 这分明就是他命途多舛的女儿在怨恨他这个无用的父亲。

    他日日诅咒巫心, 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可到了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张和巫心有八分相似的脸。

    他既怕藏在这幅让他厌恶的躯壳内的、差一点就被他亲手杀死的,是他不敢相认的女儿, 又怕连这一点奢望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怕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骗得秘术的谎言。

    他怕他的女儿,早已消逝在这个世间。

    “我说的不对吗,大宗师白祁?”傅长乐靠近那张疤痕交错的脸, 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当世唯一的大宗师尚且护不得妻女周全,白大宗师,你倒是告诉我,即使这秘术当真能够助你恢复一身功力,你又

    如何能保证当年的悲剧不会再重演?”

    “所以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大宗师。”白祁猛的抬头对上她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字:“我需要的,是一支完全听我指挥的大宗师队伍!”

    用人血入药又如何,用亲子做药引又如何,那些受制于根骨天赋的习武者只要一听到自己有望突破成为大宗师,哪个不是对他手上的秘术趋之若鹜?

    千亿山庄的叶祖成,还有神鉴署的指挥使戴玉通,有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白祁已经证实以外力生造大宗师之事确实可为。

    而将人炼制成活死人的不死药,还有修炼到顶层的摄魂术,则是他牢牢掌控这支大宗师队伍的双重保障。

    白祁挣扎从地上支撑起身体,胸口的箭伤因为他的动作再次崩裂,殷红粘稠的新鲜血瞬间冲破黑红的血痂块,浓重的药味叠加血腥,酝酿出令人作呕的古怪味道。

    可白祁却恍若不觉,他好似五感尽失,手上的青筋迸起,不知在向谁字字许诺:“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我有源源不断悍不畏死的大宗师在手,放心,没有人,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们……”

    傅长乐看着眼前这个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心底无悲无喜。

    在走进这间房间之前,她早已准备好无数锋利的锥心之言,她要问问这个标榜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妻女的男人,问他整整二十八年,他的手上除了沾满无辜者的血,可曾真正手刃过一个仇人?

    他自诩天赋纵横武功绝世,可到头来,真正雷霆手段让仇人破国灭家的,却是俞山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口口声声要复活妻女,为此甚至不惜去钻研害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南疆秘术,可魂归二十八载、或许早已转世投胎的白夫人,当真能借用别人的躯壳复生吗?

    这么多年他做了什么,又做成了什么?

    若有一日他生死道消在地府碰到还在苦苦等待他的妻女,他敢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告诉她们吗?

    他敢告诉她们自己非但未能报杀

    妻夺女之仇、反而成了第二个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巫心吗?

    言辞如刀,亦可取人性命。

    傅长乐从来善用这把刀的好手,在入这个房间之前,她早已决定用这把刀杀了这个苟延残喘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男人。

    可临到关头,傅长乐在心底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这一句句锥心之言咽下。

    她低头在轮椅的暗格里翻了翻,掏出一瓶止疼药,又伸手去解那截断箭周围早已被血浸透的纱布。

    正神情恍惚喃喃自语的白祈被这动作一惊,下意识出手直取咽喉——

    随即被傅长乐轻描淡写挡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眼前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宗师仿佛都还没明白,此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只是以他的性子,纵然知道自己没法杀了眼前之人,也会不管不顾尽力一试,就如同刚刚傅长乐推门而入时奋力一扑那般。

    傅长乐已做好了继续阻挡攻击的准备,没曾想白祈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竟没再挣扎。

    “这箭不能拔,你应该知道自己活不了了,现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傅长乐撒完止疼药,又替他换了干净的纱布。

    她手上的动作赶紧利落,口中的语调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说吧。”

    白祈还在盯着自己重新包扎的伤口愣神,听到这话竟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幸而傅长乐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她将药瓶和纱布重新收入暗格,神色冷淡道:“我不想亲手杀了你,所以一个遗愿,换你自行了断吧。”

    白祈猛地抬眼,愤恨的质问还未出口,就看到了傅长乐胸口渗出血色。

    刚刚一番动作,不仅白祈崩了伤口,同样重伤未愈的傅长乐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包扎是因为靠的太近,一点血渍沾到了白祈的袖口。

    白祈不着痕迹地用指腹细抿袖口的血渍,突然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猛地抬头,喉头艰涩:“你……”

    “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或者伤天害

    理的要求就算了。”

    傅长乐仿佛根本没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震惊神色,自顾自继续道:“若是同意就点个头,若是不同意……”她摸了摸手腕间的弓/弩,“我虽不愿亲手杀了你,但我更不愿让宋鹤卿从你口里撬出那些个邪门法子。”

    最后四个字声音虽轻,但白祈却从中听到了浓重的杀意。

    对射时能毫不犹豫做出一命换一命决定的人,白祈根本不怀疑若自己拒绝,傅长乐会用手腕间的弓/弩再补上一箭。

    造化弄人。

    沉默良久后,白祈捂着终于不再流血的伤口,艰难开口道:“在此之前,我要你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他顿了顿,“如实回答,你用……就用你身边那个护卫发誓。”

    傅长乐下意识转头去看守在门外的十三。

    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阻挡了视线,只从底下的缝隙漏进一抹狭长的影子,尽管没看见人,但傅长乐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勾勒出那个挺拔的身影。

    “我……”

    “算了!”白祈烦躁地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你直接答吧。我问你,三连箭法,你师从何人?”

    傅长乐手上摩挲弓/弩的动作一顿:“此乃我独创之法。”

    全天下都知道三连箭是靖阳的独门箭法,白祈为何会有此一问,傅长乐心知肚明。

    虽不知道白祈为何突然信了她甚至不愿承认的身份,但她还是心下一松,指腹慢慢从锋利的□□口移开。

    而听到此言的白祈神色复杂。

    那般惊艳的箭法,比之他当年的巅峰状态也不逞多让。

    他原先暗恨老天不长眼,恨巫心和昭武帝那两个不通武艺之人,竟得了个天赋卓绝的神箭手女儿。

    现在想来,兜兜转转,原是青出于蓝啊。

    “第二个问题。”白祈死死按着袖口的血迹艰涩道,“这些年、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傅长乐一愣,许是没料到会有这样一问,静静思索后,才垂眸答道:“过的不算容易,但也不算太糟。”

    什么都不知道的靖阳天真娇气

    ,到底也未刻意苛待过她;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封悠之对她的存在守口如瓶,口是心非这么多年,也算是生死之交;

    而十三,一心一意守在她身边的十三,也让她在那些不知来处的孤魂岁月里,维持了对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牵挂和联系。

    风霜雨雪二十八载,她活的不算太容易。

    但就如同她自己说的那般,所幸,也不算太糟糕。

    白祈眼里闪过水光,他匆匆偏过头:“不算太糟就好……”

    门口隐隐传来刻意压低的吵闹声。

    傅长乐回过神,开口道:“还有最后一问。”

    “你、你能不能……”白祈张了张口。

    他想说你能不能不要怨我恨我,能不能忘掉所有的糟心事开开心心活着,能不能,在我临死前叫我一声?

    不是冷冰冰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白大宗师”,而是他在二十八年前就期待了十月、幻想过无数次的称呼。

    在我死之前,我能不能、能不能奢望听到你唤我一声?

    可最终白祈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像是要透过这幅皮囊牢牢记住这人的真正模样。

    “没有最后一问了,我同意你说的交易。”白祈摸了摸胸前的纱布,哑着嗓子低声道,“我要和那个替我包扎的大夫单独见一面。”

    “你放心。见完他后,我便会如你所愿。”

    “自行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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