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佛心一颗照山河
小柳芽天生灵种,对天地之势的变化最为敏感,知道陷入绝阵之中,泫然欲泣。
“我会不会死呀,我母亲还在等我啦,呜呜呜……”
阿难眉头紧锁,七星雷锤阵,是仿北斗七星布置的阵法。
青丘山七个方位各有主阵之人,引天上雷光,专劈妖魔邪气,暗含天地寰宇,生息相克之学。
阵中生灵,死绝殆尽,雷光自灭。
天上雷电滚滚,风起云涌。
阿难凛然看着天空,凡间修士,法力微弱,若是有二成法力在身,一拳可破阵。
可如今空有元神,身无法力,要想活命,须离妖魔邪气之地越远越好。
若能熬到最后,镇妖司有可能发现自己,还可捡回一条性命。
阿难一手拄着行山杖,一手攥着小柳芽,飞快地向山顶冲去,寻找光明之地。
身后东西南北方雷声震天,电光耀眼。
一头猛虎跃在半空被劈得血肉模糊,那条蟒蛇精在苍天大树上游走,如一条巨龙,用头撞着光罩。
缸粗的雷光落下,巨蟒的身体砸在林间不知生死。
阿难气喘吁吁地坐在山顶一块大石头上,俯瞰着山下方,心中懊悔,悔不该元神下凡。
金身是法体之元,元神虚弱,若与金身一起,也不会中道门大能的的算计。
林间鸟飞兔走,嘶吼震天,八尾妖虎露出了妖身法像,在雷光中厉声嘶吼。
“你们这群牛鼻子,我狐妖与世无争,你们为争功德,乱杀无辜,不得好死。”
阿难唏嘘不已,这条妖狐己是大妖境,再修炼个千年,就是九尾天妖,只要不乱杀生灵,上天能录入仙籍。
那猪精看似憨憨,却灵光得很,看见阿难这边安然无事,背上顶着指粗的雷光向山顶跑来。
阿难叫苦不堪,现在雷光正在劈杀大妖,无暇顾及自己,这猪憨憨跑过来,雷光定会追寻而至。
小柳芽在阿难怀中哭泣道:“公子,我俩会不会死?”
阿难苦笑道:“就看你我命硬不硬了。”
“吼!”
虎妖最后一声咆哮着怨恨,被雷光劈死。
“轰轰轰!”
蟒蛇精也被雷光劈了四分五裂,只剩大妖境的的妖狐在林间左躲右藏。
两头妖兽的妖灵遁出体外,眼看要被雷光劈死,阿难手中的降魔天珠震动不己。
那颗微微泛黄的佛珠绽放金光,将两个妖灵吸了过来。
降魔天珠上两颗佛珠变成了金色。
白捡两件功德,阿难却无心欢喜。
“爷爷,救我呀!”
猪妖冲着阿难大喊,飞奔而来,身后一群母花猪死伤殆尽。
猪憨憨天赋异种,只有指细的雷光劈打,看样子妖气淡化,已快成灵兽。
那头妖狐也向阿难飞来,身上血肉绽开,一身白如雪的皮毛像披着一件血衣。
猪憨憨趴在阿难脚边大哭不止:
“爷爷,知道你是高人,我的九个老婆都死了,如今孤苦零仃,可怜可怜我吧,我这一辈子未曾杀过生害过人呀。”
雷光在猪憨憨身上炸得火光四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降魔天珠两颗金珠散着佛光,像把小伞撑在阿难头顶,隔绝了猪憨憨招来的雷光。
阿难大喘一气,人算天算,道门要自己死,世尊也早做了谋算。
妖狐也冲了过来,变化成一个血污满面的女子,怀中搂着一只小白狐,冲阿难泪流满面,磕头不止。
“神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发发慈悲,将这小白狐庇护在你的佛光之中,我愿用三生三世的苦难,换它今生的一世平安。”
“爷爷!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呢!”猪妖也连哭带喊。
小柳芽坐在阿难腿上,看着猪妖和妖狐的凄惨模样,泪珠儿打转。
“公子,救救它们吧?”
阿难泪角湿润,心如万千结。
天生万物,皆有灵性,是佛是妖,心起一念之间。
人心可畏,有时比妖魔更恐怖。
妖魔可恨,却有护犊忠义之心。
救他俩一命,不是要成就功德,是不能违背佛之心,善之本。
天上风云走动,身边雷霆奔流。
阿难轻捻着两颗金色的佛珠,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佛光如大海,流入阿难心。
一声佛喧,惊动十方神煞。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
陡然间。
阿难身后显出两丈金身法像,气势威威,光芒煌煌,无尽的佛光笼罩着脚下的两只兽妖,将雷光泯灭。
“善恶报应,福祸相承,身之当之,无谁代者,今日我渡你二人,来日若作恶为害,九天十地,我必拿你俩性命。”
两妖磕头如捣蒜,泪流如雨,感恩不尽。
阿难点点头,法相仰观天空,悲苦悯人,一声轻呵。
“我在,佛在,天开!”
金身法相腾空而起,一拳打碎了七星雷锤阵。
阵光散尽,天地一片清明。
阿难低头看着两个兽妖。
“走吧!茫茫尘世间,行善莫作恶。”
猪憨憨转身就跑,撒欢儿似的飞奔。
狐妖却跪在阿难脚下,泣不成声:“我命丹破碎,神魂受损,恐时日无多,请神僧照顾它。”
狐妖说完也不等阿难同意,将小白狐放在他脚下,露出绝然之色,现出妖灵法缘,欲去和镇妖司拼个你死我活,却一下被降魔天珠吸扯了进去。
阿难哀叹一声:“缘来缘去皆天意,缘深缘浅皆是宿命,这就是我的命,渡不完的桃花劫。”
远处山林人影跃飞,镇妖司的人正向山顶处赶来。
两颗金珠变得暗黄,金身法像也快变得虚无,阿难将小白狐抱在怀中,轻手一挥,白狐变成了一只小白狗。
做完一切,法相归于天地,除了天狐钻进去的那个佛珠金光灿灿,剩下一百零七颗暗淡无光。
小柳芽看见道人飞来急连藏进阿难的怀中,身体颤抖。
镇妖司为首的是位中年道人,一身金色长袍,手拿白拂,身背一口乌光燿耀的宝剑,看见阿难后责问:
“你是何人,怎在这妖魔之地?”
阿难淡然道:“上京赶考的学子,误入山中。”
“可看见佛门大能?”
“见过!救了我之后就走了。”
道人皱眉不语,目光如炬,打量着阿难,在他手腕上的佛串停留片刻,转身对一个年轻道门弟子道:
“检查他的户籍文碟,如没有问题送他下山,我们去追那头猪妖。”
道人说完带着一众人急速追赶,年轻的道人翻着阿难竹箱笼的物件,看完户籍文碟后,惊讶不已。
“你叫张孝纯,还是本家咧!真有种,从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上京赶考,中了状元记得请我喝酒,我是镇妖司的张如晦。”
阿难苦笑了一下,张孝纯是书生的名讳,至纯至孝之人,却落个惨死的下场,苍天无眼,从哪说理。
“刚才那位道人是谁?”
张如晦颇为自傲:“我师尊,当今大宋国师,神宵宗宗主,镇妖司大检司,威震四方的林灵素道长。”
阿难摇头兴叹,名头够多够唬人,能以凡间之力斩杀八尾大妖,也有些本事。
两人也没多话,张如晦护送阿难下山。
山下有重装骑兵列阵,一个个身披甲胄,背着神臂弓,骑兵身后还有大型的三弓床弩,气势吓人。
阿难看在眼里没有言语,这种大型床弩杀小妖轻而易举。
大宋有如此精兵重器,却遇上了赵佶这么个弱主。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赵佶早年的雄心壮志早已不在,中年贪图美景园林,爱好习文作画,执迷艺术不能自拔,朝政让蔡京、童贯、等奸臣把持,外敌若来,就是大厦倾覆之时。
赵佶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
张如晦和骑兵攀谈了几句,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来到阿难身前。
“此去京城还有十几日路程,沿途妖怪皆被扫尽,骑上这马,省些脚力。”
阿难心存感激,却摇头拒绝了张如晦的好意。
佛道之争,交集过深,难还因果。
乱世如麻,沿途草木枯荣,人间冷暖,皆是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