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棵树
每次临近春节，寒假就算是过半了。
今年冬天是个冷冬，天气预报说最近有下雪的可能，作为一直在南方生活的南方人，林也长那么大见到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真是有点期待啊。
不知道是不是林也的念叨和期盼起了作用，过了两天，天空中真的开始有点点白色的雪子飘落，很快雪势逐渐变大，像鹅毛一样扬扬洒洒，漫天都是。
林也看着眼前这个满是银白的世界，生出一种虚幻感。
她突然想起之前不知道在哪听到的一个老套的故事，“初雪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那么两人就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想到这个故事就想到了沈白杨。
也许是太久没下雪了，所有人都异常兴奋，朋友圈很快被雪景刷屏。沈白杨也发了一张照片，是一个雪花落在他手上的图片。林也点了个赞，自从上次在母校加了个微信，两人就基本没有交流过，最多仅限于朋友圈的点赞。
露露回老家了，也不能找她出去玩。不久雪停了，百般无聊之下，林也穿好外套，拿起相机打算出去拍照扫街。这么难得的一场雪，一定要留个纪念，拍到质量高的图说不定还能交个作业。
下过雪的路面有些潮湿，走到公园的板砖路上，林也突然脚下一滑，差点就摔跤。太危险了，她穿的靴子不是那么耐滑。调整过来之后，她抱着相机，更加小心翼翼地走着，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
“咔嚓”“咔嚓”快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素裹世界是那么突出。
第一声快门是林也按下的，她在拍一只站在树枝上憨态可掬的小胖鸟。
但是第二声……是从身后传来的，她疑惑地转头。
距离她不远处，有一个同样拿着相机的男孩。
她从镜头的玻璃中看到自己的映像，又是一声快门。
可以确定对方拍的是自己，林也皱起眉头，面露愠色，声音是和冰雪一样的温度，“你在干嘛？”
此人拿开相机，露出一个长相阳光的面孔，“不好意思，这个画面太好了，忍不住就按下快门。”男孩笑了一下，表情很真诚。
看他不像坏人，但是林也不放心，“那可以给我检查一下吧？”
“可以的。”他调出照片，乖乖把相机递过去。
林也走过去看，照片拍得确实不错，构图主体突出，色彩鲜明，画面中的人眼神清澈灵动，皮肤被雪照得莹白、柔和，只有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像一只坠落人间的精灵。
“拍得不错吧，删掉的话太可惜了是不是？”他眼神中夹杂几分期许，希望保留这份作品。
“拍得是不错。”
男生松了口气，笑得很开心，“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等下发给你？”
“……那你扫我吧。”
“我叫柯晨，你呢？”
“林也。”
柯晨听到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好像在哪听过。”
林也扶额，“这个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哦。”
他挠了挠头，“也是哈哈，照片我回去发给你，下次见。”
林也又继续闲逛了会儿就回去了。
第二天是除夕年夜饭，好多亲戚要来林也家做客，平时大家都难得齐聚一堂，年夜饭是为数不多的家族聚会，所以他们一家从早就开始忙活备菜。林父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做饭，虽然麻烦了点，但是能够看到家人品尝他掌勺的菜肴露出的幸福神情，他就心满意足。也是因此，林也得空都是在家吃饭，饮食习惯非常健康，也学会了做菜。林父是主厨，林也是打下手，林母负责监工加品尝，一家三口的配合默契十足。
临近晚上，亲朋好友接连到来，各种菜盘也陆续上桌。
林也忙着去打招呼，不过她今天主要任务是照顾随父母来的小朋友们。
“姐姐！”“姐姐！”还没见人，林也就知道是谁来了。
马上，两个矮小可爱的身出现林也的视线范围内，还争先恐后地跑到她身前抱住她。
“是我先到的！”
“是我！”
稚嫩的童音清脆悦耳，才刚进门，两个身高不及腰的小孩子开始一言一语地较起劲来。小朋友总是喜欢在大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上争辩，林也也觉得好笑，她一把张开双臂揽住两个小团子，“你们一起到的！都是姐姐的小宝贝！”
“好久没见了，姐姐想死你们了！你们俩的衣服真好看，是舅舅给你们买的吗？”
“是妈妈带我们买的，爸爸平时都见不着人！”
林也看到舅舅脸上有些歉意，她一手牵一个小朋友，“哈哈哈这样子吗？你们俩想不想堆雪人？我们去门口看看！”
听到出去玩两个小朋友都特别兴奋，拽着林也往前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快要吃饭了，林也才带着他俩上去，这俩特别能闹腾，稍微不管就能吵翻天，所以每次都是林也负责照管他俩。
上楼的时候，林也看到舅舅在楼道打电话，脸色不太好看，她隐约听到什么“事故”“紧急”“排班”之类的字眼，心下不由得紧张起来。
林也的舅舅程斌是市一医的医务科主任，平时工作事务繁忙，经常加班轮值，有时就算休假，一个电话打过来也要马上回去。刚刚肯定是医院那边的电话，林也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夜饭的时候，舅舅说起了这件事，他提醒大家下雪天注意路滑，最近年关串门走访较多，路面湿滑出了好几起事故，现在医院正忙着调动人员。
“爸爸又要工作？不是说好明天带我和哥哥去游乐园看演出吗？”奶凶奶凶的声音从桌旁响起来，虽然还小，但是他也听得懂。
程斌尴尬扶额“对不起啊宝贝，让妈妈这次先带你们去，下次……”
“每次都是下次……”小朋友把筷子丢到碗里，小脸气鼓鼓的。
舅妈温柔地把他抱过来，“宝贝乖啊~生气是不对的，明天妈妈带你们去好不好？”
“可是爸爸很久没有跟我们出去玩了。”
“爸爸非常想陪你们的，但是很多人受伤流血生病了，只能天天躺在病床上。爸爸要去帮助他们，这样他们治好了之后，就也可以像宝贝这样出去玩了。”
“好吧……”小朋友抠着手指，不吵了，但脸上还是不开心的表情。
吃完饭后，程斌过来问林也：“小也，能不能帮小舅一个忙？”
“舅舅你说，我可以做到的就行。”
程斌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这几天事故增多，医院事务比较繁忙，我们志愿服务队人员也比较紧张，你明天有空吗？”
林也没想到一场雪会带来那么多事情，“有空的，我可以去。”
他如释重负，“好，我给你一个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她会联系你，辛苦你了！”
新年从元气满满的早起开始，大年初一一大早，林也已经穿上志愿者红马甲戴好了口罩站在医院一楼就诊大厅。
医院和平时差不多，人来人往，林也的任务也不难，志愿者主要工作就是引导和帮助一些人用机器挂号问诊，看起来似乎可有可无，但是这样的引导可以缓解挂号处的一部分压力，提高效率。
尤其是对一些上了年纪的病患来说，在电子屏幕中操作对他们来说很困难，有个红马甲在身边，他们会安心很多。
林也就站在挂号问诊机边上，刚刚她已经教了好几个人使用这个机器，这时一个老伯走过来，他白发和黑发参半，脸上沟壑丛生，一副久历沧桑的模样。
“小姑娘，你帮我看看这个住院大楼怎么走？我看不懂地图。”
林也告诉了他，可能是年纪大了，老伯还是听不懂，“我直接带您去吧！”
住院楼在另外一栋，有一点距离，老人家腿脚有些跛，没有那么利索，林也就顺着他的速度放慢了脚步。
路上林也问了一句，“您是去看家人吗？”
“嗯是我的老伴，我去看她。”
“这样啊，那希望她可以早日康复！”
带老人送到对应病房之后，他就站在门口，林也帮他敲了敲门。
开门之后，林也瞪大了眼睛，因为面前的人是沈白杨。
“你怎么在这？这间不是大伯的老伴吗？”
“嗯？我妈妈今天滑跤了，要住一段时间，这里就她一个。”
她转头想询问大伯，没想到刚刚还好好的老人突然流下了眼泪，泪珠顺着他不平整的脸蜿蜒，最后“啪嗒”砸在地上。
他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眼神终于有了清醒的意识，然后默默背过身，顺着原路一跛一跛走着。
林也一惊，眼前的情况在她的意料之外，来不及思考，她赶紧追过去，拿出纸巾递给他“大伯，你怎么了？”
老人微微抖动的肩膀让林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接着，她听到一种巨大的悲怆，“她不在了。我又忘了，又忘了啊。”
林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不能够想象这种最亲近之人离开的悲痛，但她知道老人的伤心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纾解，一时间她深深感到语言的无力，最后只说了句：“大伯，节哀。”
情况很特殊，沈白杨的反应能力一直很快，他也两步并三步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大伯，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没关系，想哭就哭吧，没关系的。”
陪了老人好一会，他们一起联系了老人的儿子，把他安全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