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2章一皇一王终相见
又是一天晨辉初现，又是一天凄冷寂寥。
寒风在空中呜咽，似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令人不寒而栗。
朔风城内的嘶吼声回荡了一天一夜，直到日初清晨才渐渐回归宁静。冲天大火虽然被扑灭，但依旧有一道道巨大的烟柱滚滚升腾。
城内一片尸山血海，残肢断臂不计其数，数不清的北燕军旗坠落在地，被肆意践踏。
十几万北燕主力几乎被尽数歼灭，只有极少数人拼死从碎墙城头爬了出去，主帅申屠景炎不知所踪。
但凉军已经找到了十几名高阶武将的尸体，估摸着申屠景炎也是九死一生。
这一场大战，北燕输得极为惨烈。
并不是北燕军卒怯懦，实在是那场惊天爆炸震碎了他们的胆魄，陌刀军、殇鼓营更是凭借地理之优占尽了上风。
用数千殇鼓营将士的命换来的胜利。
燕军输得不冤。
一夜屠杀，贺兰山不是没派人来看过，陆陆续续有几波斥候抵近侦察。
但他们很清楚，这种战场下骑兵进不来，步卒来多少都是一个死字，何必白白浪费将士们的生命？
坍塌的城墙被紧急清理出一条道路，大批骑军奔涌而出，直奔贺兰山脚，杀气腾腾！
申屠枭猜对了，顾思年不仅要歼灭入境之敌，还要与北燕展开一场惊天动魄的决战！
……
贺兰山下，旌旗蔽野！
两座骑阵摆在最前方，壮阔无比。
左蓝底银狼旗、右蓝底银牛旗，皆是三万之众，声势浩大。
两座骑阵之后乃是一座拒马阵，同样由三万步卒组成，盾牌鹿角在前，长枪弯刀列后，一排排弓弩手持弓而立，阵营甚是严整。
最后方同样是一座骑阵，阵中有一面九爪雄鹰金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威武不凡。
不用猜，这就是大燕国唯一一面大汗皇旗！
两万精骑护卫四周，人人身披精甲、手持长枪，腰悬利刃，光看浑身的铁甲就知道这是精锐中的精锐。
神鹰军，皇族亲卫！而且这是护卫大汗的亲兵，悍勇无比。
这十几万人本是申屠枭预留的第二批主力，只等申屠景炎攻入北凉腹地便会立刻开拔，深入凉朝腹地，歼灭边军残余。
现如今攻入北凉境内是无望了，双方要在贺兰山脚大战一场。
申屠枭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神色正常地吓人。十几万精锐一战尽丧，儿子不知所踪，这位北燕大汗竟然没有半点慌乱。
光凭这份心性就足以让无数人敬畏。
“隆隆～”
“轰隆隆～”
远处的大地逐渐颤动，地面的黄沙开始不断地跃动，一股肃杀之意陡然从阵中升腾。
申屠枭喃喃道：
“来了～”
“果然是顾思年啊。”
一面绣银烫金的北凉王大纛率先跃出地平线，威风凛凛，中间大书一个“顾”字，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精黑铁甲映入眼帘，宛如黑云压城。
那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所有燕军都绷紧了心弦。
劲敌，强敌！
“大军止步！”
“轰！”
骑阵轰然停马，汇聚成阵，与燕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陷阵营、望北营、左骑军、白马义从皆至。
顾思年手头所有能调动的骑兵都被他带了出来，不多不少，整整四万悍卒。
“唔，九爪雄鹰皇旗啊～”
战意在顾思年胸中燃烧，与北燕斗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九爪雄鹰皇旗，他很清楚申屠枭就在对面！
“哒哒哒～”
一骑快马跃阵而出，马背上虎背熊腰的悍卒手持北燕军旗，飞奔阵前，朗声高喝：
“大燕皇帝请北凉王，阵前一叙！”
前排武将清一色的看向了顾思年，北燕皇帝相邀，想想就振奋。
北凉王轻扯缰绳，单人匹马缓缓前行。对面阵中同样有一袭金色行出，王者之气弥漫全场。
在双方十数万军卒的注视下，一皇一王终在阵前相见。
四目相对，目光闪烁。
申屠枭罕见地穿上了金黄色的战甲，年过六旬的他和驾崩前的尘尧一样，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沟壑纵横。
草原风沙更紧，所以他的肤色更黑一些，面庞平平无奇，可配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显得格外深沉，阴翳。
“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些。”
申屠枭同样在打量着顾思年，微微一笑：
“我该叫你顾思年还是尘思年？”
“顾思年吧，听起来习惯一些。”
“呵呵，好。”
申屠枭喃喃道：
“看起来与当年的平陵王尘渊真有一些相似之处，没想到啊，你竟然是他的儿子。
啧啧，大凉满朝文武都被你骗过了，好手段。”
顾思年眉头轻挑，好奇道：
“你见过我父亲？”
顾思年没有称呼他为皇帝，也没有叫他一声大汗，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你字。
申屠枭也不恼怒，笑道：
“我不仅见过你父亲，还和他交过手。
当初平陵王在凉朝边军中崛起，多次击败我大燕铁骑，如此英雄人物朕怎能不好奇？
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胆魄过人，直接扮成军中武将去了前线，亲手和他过了几招，他那张脸，朕至今都记得。”
“竟有此事？”
顾思年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申屠枭竟然与尘渊交过手：
“谁赢了？”
“算是平手吧～”
申屠枭笑了一声：
“但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他知道我是大燕皇帝，只怕豁出一条命都要把我留下。
哈哈哈。”
申屠枭大笑出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想必当年的申屠枭也是驰骋疆场的英雄人物。
“时移世易啊～”
申屠枭喃喃道：
“没想到当年甚为忌惮的仇敌死在了你们凉人自己手中，朕更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见平陵王的儿子上战场。
当初你的名字渐渐出现在军报里朕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那个叱咤风云的平陵王又回来了。
啧啧～”
“你的儿子不也上了战场吗～”
顾思年淡淡地说道：
“申屠策此刻带着六万精骑长驱直入，杀奔我大凉国都，申屠景炎也率兵攻入了朔风城，都是帅才。”
“呵呵，攻入朔风城。”
申屠枭抬头望向远方的滚滚浓烟：
“不是攻入朔风城，而是北凉王你故意放进去的。
朕不得不说，你的胆魄、心智、谋略要远超你的父亲。”
“多谢陛下夸奖。”
顾思年总算用了个尊称，饶有趣味地问道：
“我很好奇，陛下你为何不派兵增援朔风城？明明近在咫尺，你就不怕申屠景炎死在战场上吗？”
申屠枭平静地看向他，轻笑一声：
“朕可不止这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