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都怨爹动作太慢,没给你先定下亲事来,才害得你要去那吃人的地方啊!”葛家茂这大老粗嚎哭时也格外大声,震得女儿都忍不住掩了掩耳朵都没注意到,哭得跟老母猪打架一般:“孩儿她娘啊,为夫对不起你啊!都怨我要来挣什么前程,害得咱女儿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啊!”
瞧着父亲哭得这般动情,葛歌心中暗暗一阵心虚,脸上的笑容也热络了几分:“爹,女儿乐意嫁到崔家,不怪您的。”
葛家茂虽没读过什么书,可脑子也不笨,瞧女儿这反常极了的笑脸,一双大手随意抹了抹脸,重重地吸了几下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到:“你早晓得了?”
“昨日才晓得,本想昨晚与您说,您赴宴回来醉醺醺的,便想等今日再与你说。”葛歌笑吟吟地为葛家茂递上一杯清茶,试图安抚爆炸了的老爹。
葛家茂接过茶水却不喝,随手搁在一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着女儿,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合,才痛苦地叹了声:“罢了,你自己选的路,日后若是受委屈了也不许瞒着爹,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你讨公道。”
“女儿省得,爹喝口茶消消气,下月小茹与葛欢便会到国都,您上回不还说要把葛欢带到军营去磨练一番?叫他好好习武,日后与您一起为我撑腰!”
葛家父女在家掏心掏肺说话之时,外头与葛家住得近的人家都听说内监总管亲往葛家宣旨这一消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国君为太子与毓敏郡主赐婚的消息便如同插了翅膀的鸟儿一般飞入各府。
“情儿你莫急,她虽占了正妃之位,可将来同在东宫,她不过一介乡野女子,如何比得过你这钟鸣鼎食之家教养出来的贵女?如今瞧着颜色再鲜亮又如何,底蕴才是要紧的啊!”
汪府后院,汪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得知这消息后在房里砸了一套茶具的女儿:“当务之急,是得抢占侧妃之位,不是闹性子的时候啊!”
发泄了一通的汪雨情听母亲这般劝,气得有些发胀的脑子也清醒过来了,坐在汪夫人身边依偎着,柔声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着相了。”
如今得封太子妃又如何?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她就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没有一丝根基的乡野丫头!
那觊觎东宫后院,希望一朝落空的人躲在家里恨得咬帕子;也有想得更细致的:她们仿佛还记得,未来太子妃她爹如今可是一个人儿啊!好几个人家在家绞尽脑汁地想,自家族中有没有身份家世过得去的,性子柔善好拿捏的,这要是做了亲,将来自家也能沾沾国丈的光啊!
赐婚消息传开后,真有好几家夫人都往葛家送拜帖,葛歌不晓得为何,想着并非是熟络的人家,自己又是不爱应酬的性子,便都拒了。
被拒了拜帖的夫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侄女儿表外甥女儿等各色美人,专门儿等着葛歌休沐时制造机会与她“偶遇”。
“臣女见过毓敏郡主。”身着淡青色衣裙打扮得温婉可人的年轻女子怯怯地朝被拦住了去路的葛歌行礼。
出来与崔怡苹、何玉宁小聚的葛歌,从酒楼雅间出来上个茅房回去的功夫,就已“偶遇”了第三位官家夫人,以及她身边带着的这位是表舅家的外甥女儿,表得更远了些。
那位夫人生得圆滚滚的,笑得极灿烂道:“臣妇给郡主请安,这位是臣妇家的表外甥女儿,今年与郡主年岁差不多,郡主若不嫌她粗苯,只管带在身边差遣。”
“…多谢夫人好意,我家中如今还不缺使唤的人。”葛歌好奇地又望了眼那瞧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也不多说什么,迈腿就往前走。
青衣小姑娘哪里敢继续挡路,连忙退让开来。
等葛歌身影消失后,胖夫人才没好气地拧了把怯弱的小姑娘:“真是没用!有高枝儿叫你攀都攀不上去,活该穷酸一辈子!”
“…”小姑娘心里委屈极了,心想她也不想来,是族长硬要她来的,家中爹娘都已开始为她议亲了的。可这话也只敢是在她心里想想,谁叫自家只是族中旁支呢?不过一想自己被拒绝了就可以回家,小姑娘心里才没了委屈,唇畔一朵小小的梨涡浮现出来。
回到雅间的葛歌与二人说起方才的奇遇,听得俩小姑娘也是一愣一愣的,何玉宁小声猜测道:“难不成她们是想叫那些小姑娘跟哥儿你一起嫁入东宫?”
“我觉着不会,要真这般,还不如把自家女儿送过来,要真有这份机遇,她们哪里舍得拱手相让给族中旁支没落的人家?”崔怡苹倒是看得比何玉宁更深些,托着下巴思忖到:“事出反常必有妖,都带着小姑娘来见哥儿,难不成是要哥儿帮着说媒?可也不对,说要跟哥儿进府…”
崔怡苹话说到这儿,停住了片刻后缓缓看向一脸认真听她分析的葛歌:“哥儿,她们不会是给你找后娘吧…”
“!”这大胆的猜测真是叫听她说话的两人都吓着了。
何玉宁第一反应只觉不会:“可她们都跟哥儿年岁差不多,难不成日后要哥儿管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人叫娘亲?”光是想想这种可能,何玉宁都觉着头皮发麻。
倒是葛歌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也赞同地点点头:“怡苹你说得在理。”
她虽想给父亲找个伴儿,可也没打算给父亲找个忘年恋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可不大好看,还是算了吧。
四月,王小茹、文三及葛欢三人入国都。
入京后三人才晓得这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不见,哥儿竟做了那么多事儿,还被赐婚与太子殿下!
“哥儿,那我如今在国都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王小茹两眼放光望着身穿补服准备出门去官署的葛歌,开始畅想自己傍上金大腿后的美好人生,一时没收住,笑得咯咯响。
葛歌伸手用力地敲了下王小茹的脑门:“我从前有在村里横着走?”
“没有。”哥儿在村里虽威严十足,但从不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那不就得了?”葛歌无奈地看了这傻孩子一眼,挥挥手后登上马车出门上班去,留下还没想明白个中缘由的王小茹站在平远公府门口发呆。
站在未婚妻身边的文三瞧她还没想明白,朝王小茹宠溺地笑笑,道:“郡主的意思是,她在村里亦是地位最高之人,都未曾横着走,如今到国都来,又如何会变呢?变的是环境是地位,但郡主赤诚之心却从未变过。”
“先生说得真好!”王小茹双手捧着脸,一脸崇拜地望着未婚夫:“果然是聪明人才能理解聪明人的想法啊!”
文三笑容不变,道:“不是要去看房子?”
原来此次王小茹等人入国都,是为着王家在国都置办产业。王小茹之父在国都有了体面的工作,自然也想把老婆孩子都接来国都,王小茹这几年跟着哥儿一起做事也没少挣银子,加上去年还有哥儿送给她的戏园子跟戏班子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她也存下了近万两的金库,在国都置办家业倒也不是难事儿。
因为自己不够聪明而低落了不到一秒的王小茹一听他说要去看房子,立时两眼“蹭”地一下就亮了:“去的去的!”
葛歌去上班,未婚夫妻去看宅子,命苦的葛欢则被公府管事领着,去国子监报到了。
能进国子监者皆为国都中勋贵人家子弟,或是才情卓绝的平民子弟。葛家如今乃是三等公府,自然是有这名额的,是以葛欢在云州考完童生试,便被王小茹带着到国都来,然后就被葛歌这个黑心肝的姐姐塞到了国子监去开始新的求学之路。
国都中勋贵中姓葛的人家没几个,世家子弟们大都又是彼此见过或认识的,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葛欢,不仅面生得很,一口官话还带着奇怪的口音,是以当这新同窗迈进学堂第一步时,众人便晓得这是未来太子妃之弟了。
有笑脸相迎曲意奉承的,也有自恃身份在国都横行多年的,瞧不惯那乡下来的土包子还一副装模作样,下了课还坐那儿认真读书的模样,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带着他的跟班们,要去给这土包子一个下马威好好看看。
国子监距离京官总署并不远,正在女官署准备与属下一起到京郊去看新农具试用成效的葛歌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是葛府的家仆来寻她。
“你们先准备,我一会儿就回来。”葛歌搁下手中的农具模型,虽报信的门童出去,却见原来是她安排跟在葛欢身边的书童李安。
李安见大姑娘出来了连忙上前行礼,低声禀告道:“大姑娘,少爷与同窗在国子监里打起来了,先生叫奴才来请您过去。”
“桐英你回女官署说一声,叫王宜她们先行出发,我晚些再赶过去。”葛歌皱着眉头登上马车,这才上学第一日,还不到一个时辰,竟跟同窗打起来了?
国子监中,被打得脸都淤青的小胖子坐在那儿嗷嗷叫唤:“今日这泥腿子必须给我跪下,大喊三声他是猪,再给小爷赔礼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发髻有些乱的葛欢却依旧如同一丛翠竹一般站着,一声不吭。叫今日值班的国子监先生愁得一个头三个大,他咋这么倒霉?偏偏轮到自己值班就撞着这事儿,一个是未来太子妃的弟弟,一个是文渊侯府捧在心尖儿的嫡孙。哪头都不是他这个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招惹得起的呀!
见毓敏郡主进来时,值班先生简直要两眼含泪地恭迎她了:“下官给郡主请安。”
葛歌点点头,道了声劳烦大人了,再看向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葛欢,表情严肃中还带了一丝关切:“如何?可有受伤?”
“没受伤。”都做好要被她罚的心理准备的葛欢没想到这黑心的姐姐来到第一句竟是关心自己有无受伤,忍不住鼻子一酸,仰起头来望着她:“你不问我为何打架?”
葛歌见他没事,反而是那小胖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看向葛欢,说到:“既如此,你便说说为何打架。”
“他骂我,还骂你…说,说你是…”葛欢一想到那死胖子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自己都张不出口复述一遍,他姐虽然对他很黑心,总罚他,可也不妨碍她是一个好人,骂他是泥腿子他无所谓,可谁敢玷污姐姐的名声一丁点儿,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葛歌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那小胖子说的话并没有多好听,揉了揉葛欢本就乱了的发髻:“放心,你姐我可是黑心大魔王,要这么点流言蜚语就能打倒我,那还能叫
大魔王吗?”
安抚完以一敌多维护她名声的小英雄后,葛歌才走过来看着那小胖子:“家弟动手打了你,我替他的鲁莽赔礼道歉,你是不是也该向我赔礼?”
“不过是个插了根鸡毛就充凤凰的,也敢叫小爷赔礼?你算哪个牌面的野鸡?”小胖子一点儿都不怕她,叉着腰指了指地上,嚣张道:“你们俩一起给我跪下道歉,这事儿便就此作罢,不然,那泥腿子也别想在国子监混了!管国子监的大人可是我祖父的得意门生!”
文渊侯乃是前朝大儒,门生不少都在朝为官,文渊侯如今虽无官职,可官场上的势力仍不小,他家这孙子在国子监中横着走靠的是甚?正是文渊侯府的势力!这事儿在国子监中也是人人皆知,不过拿到明面上来说是第一次罢了。
“宝哥儿!不得胡言!”同样被叫了家长的文渊侯长子,如今同在朝为正四品下礼部侍郎的杨侍郎脚才迈过门槛,听到儿子这番狂言,吓得腿脖子都软了,连忙喝止幼子。
被叫做宝哥儿的小胖子见竟是爹来了,吓得立马闭口不言。
杨侍郎心神不宁极了,面上还是保持住冷静,朝葛歌拱手赔礼:“下官教子无方,还请郡主见谅。”
两人虽同为正四品下侍郎,但葛歌多了一层郡主爵位,杨侍郎自该向她行礼。
葛歌眸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杨大人这礼我可受不得,毕竟这国子监都姓杨了不是?”
说罢又与尴尬站在一旁的博士道:“若有财物损坏,我葛家愿赔偿,今日为家弟请半日假。”便领着葛欢回去了。
留下吓得满头大汗的杨侍郎恶狠狠地瞪了眼儿子:“回府!”
翌日,几道旨意分别发往文渊侯府、国子监祭酒府及平远公府。
文渊侯治家不严,罚俸一年,其子教子无方,降职一级,其孙闭门思过一月;国子监祭酒包庇纵容,营党结私,即日起撤去国子监祭酒一职,由翰林院大学士兼任国子监祭酒之位;平远公府教子不严,罚俸三月。
三道旨意齐下,在此事中仅损失三个月俸禄的葛家地位与旧勋贵相比如何,已昭然若揭。:,,,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