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面壁思过这人生,老郝讲述未知…
酒局在众人嘻嘻哈哈的聊天中散了场。
虽说秦主任陪着众人一起,把以前这段难忘的经历当做“笑谈”讲与大家分享,但是我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今晚跟着我们新来的那两位驻村干部,我不知道他们听后的感想是什么,但是我的感触还是颇深的。
我想秦主任他们这些前辈,可能是在用自嘲的方式,把自己拼搏奋斗的历史讲与我们听。
告诉我们为人处世要做一个有心之人,做一个敢于向命运挑战之人,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之人,而不是成天执迷不悟的人。
坐在商务车上行驶在刚才来的宽阔马路上,再看路两旁一闪而过的或雄伟、或低矮的建筑时,我内心泛起的不再是对这个城市的排斥,而是感觉这个城市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去建设,去把她捧起。
可能由于夜深的原因,邓乡长、贾医生及林会计他们都不再言语,而是可能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而我此刻却睡意全无,一边想着刚才冒然地向秦主任提起为弥陀乡卫生院搞一辆急救车的事是不是操之过急。
毕竟秦主任今天才从弥陀乡离职,还没有正式去应急办上任呢。
再就是我一直想着让我印象深刻的嘎达村。
虽说我去过好多次,但是我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当初建设她的人的历史,为这个人的事迹感到骄傲,也感到自己的不足与卑微。
我有一段时间,自认为我拼命引来了“三明集团”跟弥陀乡卫生院的合作,就很了不起了。
今晚,让我没想到的,也是让我汗颜的,原来就在我身旁,还有人在条件比我这时艰苦百倍的环境下,闯出了一片天地。
商务车转过一个弯后,驶进了没有路灯的国道上。
城里灿烂的夜色在商务车拐过去的那一刻,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我那不知道云游到哪里的思想突然被瞬间袭来的黑暗拉回了现实。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朝车前扫视了一圈。
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个新的驻村干部此刻正在无忧无虑地拨弄着智能手机,看样子好像是在打游戏。
看到他们年纪轻轻就可以这样放肆地玩,我低下头用手摸了下我口袋里的诺基亚3120,不知不觉再次汗颜起来。
也许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与理想,这个任何人都无法干涉。
坐在远处,我悄悄地看了会他俩,此刻玩的正起劲。
在玩的过程中,有时还兴奋地将身体直立起来,又狠狠地摔向座椅的后背。
看了会他俩的表演后,我再也没有兴趣去关心他们了。
我重新把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天际。
国道上,对向驶来的汽车,不时地把我眼前的景象照耀的眼花缭乱。
看着窗外时而昏暗,时而耀眼的景色,我又深深地陷入了沉思里。
我想也许人这一生就像现在路两旁的景色那样,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暗里找不到方向,而有的时候,还会出现明亮的灯光指引着你前行的道路。
就在我贴近车窗,像面壁思过一样地盯着窗外看的时候,商务车拐过了“王老四煎饼店”门口,驶进了我已经走过无数次的那条乡村小道。
还没等我从窗外收进来视线,商务车就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卫生院门口。
当车停下后,贾医生在车前面小声招呼我们三个下车。
我推了推早已经睡着的小王跟小战同学,他们俩醒过来后,睡眼朦胧地跟着我朝车前面走去。
当我走过那两位新的驻村干部身旁时,我斜眼看了眼还沉浸在手机游戏中的他们,匆匆从他们身旁走过去,下了车。
等我们几个都下车后,商务车没做过多停留地朝着乡政府大院开走了。
下车后,贾医生点上了一支烟,吐了口烟雾后,吩咐道:“姜医生,今晚郝医生在这里值班,你们上楼早点睡吧。别误了明天的值班及巡诊。”
说着,贾医生转身离开了卫生院,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九月的东北,就已经完全进入秋季了。
我们几个下车没一会儿,就在目送贾医生离去的功夫,山间的秋风早已卷起了我的裤腿,钻进了衣服里,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不尽让我打了个喷嚏。
我们三个看着贾医生走远后,一个转身跑进了卫生院内。
推开门那一刻,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我看到贾医生的办公室还开着灯。
我跟他俩说道:“你们先上楼睡觉吧。我过去看看。可能贾医生走的匆忙没有关灯。”
等我说完后,他俩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楼,我转身朝着贾医生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当我没有敲门地推开贾医生的门的时候,赫然发现老郝医生还坐在里面翻看着什么。
老郝医生可能听见门的响声,抬起头来看向我这边。
当他发现是我后,问道:“回来了?喝没喝多啊?”
我一边摆着手一边往里面走着,说道:“秦主任提前打招呼了,今晚不喝酒。我们就都没喝酒。”
老郝医生呵呵笑着说道:“还是秦主任大度,知人性。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秦主任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
我见老郝医生这么说,就问道:“郝医生,秦主任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
老郝医生站起身来,给我端了杯茶后,反问道:“今晚秦主任没跟你们开玩笑说过他的过去?”
我不知道老郝医生是怎么通晓秦主任会跟我们开玩笑似的说他的过去,但是我点了点头后,好奇地问道:“郝医生,你是怎么知道秦主任会跟我们说他的过去呢?”
老郝医生坐在那里自顾自地抿了口茶后,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我是他“师父”。”
老郝医生继续道:“秦主任可能没跟你提起,他想当年也悲观绝望过。是我把他从深渊里带了出来。后来有一天,秦主任来到我家,给我磕头,拜我为师了。”
这真是惊天新闻。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老郝医生,然后怀疑地问道:“那秦主任那时候是因为什么悲观厌世的啊?你又是怎么把他带出来的呢?”
老郝医生听我问他,一反刚才笑嘻嘻的面容,而是表情凝重地向我讲述起了秦主任曾经那段心里的阴暗。
原来,秦主任刚到嘎达村的时候,并没有像他在酒局上讲的那样,经过一晚上的思索,就看开了人生,下定了决心,而是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两三个月。
那时的秦主任,来弥陀乡送走了心爱的姑娘后,闷闷不乐地独自走在回嘎达村的乡间小路上。
十三公里的路程,对一个孤单的人来说,就像万里长征一样漫长。
遥无边际的路程给当时的秦银河的感觉,就像看不到希望的人生一样,让人绝望。
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总归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让人压抑的人生低谷。
就在秦银河毫无目的地往回走的时候,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荒芜的原野上,不见一个人影,而他心中的理想抱负却无处施展。
这个时候,本来能够天天厮守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因为怀揣的一点抱负再次长久地分离。
经过千辛万苦考取的大学生村官,却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到贫穷落后的嘎达村。
这一系列得打击就在一瞬间涌进了秦银河的大脑里,瞬间使他的神经错乱,不听自己的使唤。
当秦银河走了大约有七八公里路后,正好从一个常年失修、没人值守的水库边上路过。
当他站在水库的堤岸上看向水库中碧波荡漾的水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毫无知觉地倒向了水库里。
掉进水里的秦银河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在下沉时,就拼命地挣扎,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张大了嘴巴呼救。
当时的老郝医生正好就在水库附近的山上采中药材。
当他站在山峦上老远地看到水库中好像有个人在拼命地挣扎呼救时,扔下背筐跟手里的锄头,不管不顾地从山上跑了下来。
当他跑到秦银河掉到水里的岸边时,水中的秦银河只有浮起的衣服飘在水面上,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老郝医生看到这里,二话没说就跳进了水里,忍着冰冷刺骨的寒凉,他游向了秦银河。
但是,秦银河已经落水很久了。老郝医生从那件衣服的旁边抓了好几把就是没抓到人。
老郝医生当时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他心想不好,人可能没了。
他想到这里后,一个猛子钻进了冰冷的水里,在水中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搜寻着秦银河。
第一次老郝医生没看到秦银河的踪影。
当老郝医生冒出水来换了口气又钻进去之后,他终于发现了秦银河的踪影。
此刻的秦银河可能早已没有了气息地直挺挺地躺在离老郝医生两米远的水中。
老郝医生找到了秦银河后,再次出水换了口气后,再次朝着秦银河所在的地方钻了进去。
当老郝医生碰触到秦银河后,他就感觉此刻的秦银河就是一具尸体,根本没有生命迹象了。
但是,老郝医生没有放弃,他拽住秦银河的衣服,使劲把秦银河往水面拉。
也不知道当时老郝医生哪里来的力气,当他拼命往外拉秦银河的时候,他还真把已经直挺挺的秦银河拉动了。
老郝医生一看有希望,他就再接再厉,换口气拉一下,拉一下换口气。
经过老郝医生拼了命的努力,最后终于把秦银河拉到了岸堤上水浅的地方。
到了岸边,老郝医生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秦银河拖着抱到了岸上。
当老郝拉着秦银河到了岸边后,冰冷刺骨的寒风瞬间将老郝冻的不轻。
但是这股寒冷也有个好处,秦银河被风一吹后,竟然自己咳嗽了几下,从嘴里吐出来一些水来。
老郝医生一看,秦银河还没被淹死,知道还有救的希望。
他就不再顾及自己的寒冷,从旁边找来一块大石头,把秦银河抱到那块石头上,让秦银河的肚子顶在石头上,头耷拉在石头一边。
老郝医生站在秦银河一边,使劲地按压他的后背,往外控水。
还别说,这个方法还真管用。
当老郝医生按压了没多大一会儿后,就有源源不断地水跟粘液从秦银河的口鼻里流了出来。
当老郝医生按压了很大一会儿后,秦银河竟然奇迹般地咳嗽起来。
老郝医生一看,秦银河居然咳嗽了,这说明人活了,有救了。
一连串的咳嗽从趴着的秦银河耷拉着得脑袋那里发出来。
老郝医生看秦银河可能缓过来,就迅速地把秦银河从石头上抱了下来,拖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然后用自己的双手使劲搓着秦银河的身体,就怕他再因为寒冷失温而被冻死。
这时的秦银河虽然能自主咳嗽了,但是还没恢复意识。
老郝医生一看,这样根本不行啊。在这荒郊野外的,虽然把人从水里拉出来了,但是这么冷的天,如果没有个人过来帮忙,秦银河恐怕没有被水淹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忙活了一阵的老郝医生,此时想的就是抓紧时间给老潘或者贾医生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帮自己。
但是当他摸索了一圈身上后,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
原来他的手机在着急忙慌地跳进水里救人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