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冬季了。
蓝沁一大早推开窗户就发现外面盖了一层薄薄的轻霜，洗漱过后就带着暖手小炉带着一众丫鬟仆从端着厨房做好的早点去了徐婉媛的院子。
“沁儿干脆搬来跟娘一块住吧”
徐婉媛看着她这从小就怕冷的女儿小脸冻得通红，心疼的道。
而蓝沁不说话就是摇头轻轻一笑，一边吩咐人将徐婉媛扶着过来，一边亲自给母亲盛着热腾腾的粥，这场景要是让蓝枫看到了估计得泪洒当场感叹自己妹妹的进步。
饭后蓝沁靠在自己窗前看着外面雪花簌簌，洋洋洒洒的覆盖在父亲当年亲手带着他们兄妹种的梅花树，白茫茫的一片下红梅点点。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折几枝来插在您房中花瓶里？”
说话的是小燕，这丫头和小蝶是姐妹，长得倒是挺像，就是性格差异大了的，小蝶作为姐姐相对来说稳重些，而小燕此刻正跟在蓝沁身侧歪着头看着窗外，看着那一树树娇艳的雪梅，蓝沁只是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炉拨弄这上面的小扣环。
“小姐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刚才被回去给蓝沁去拿忘在徐婉媛那边的斗篷的小蝶回来了，她小心的将斗篷给蓝沁披上，她家小姐身体并不病弱却特别怕冷，应该是小的时候落过水体寒导致的，一到这冬天就难熬的很，也不太爱说话了，小蝶看在眼里心里免不得有点心疼。
小蝶回头看着小燕还在那看着梅花，突然想到了了一件事情，过去跟她耳语了几句，小燕眉开眼笑的跑开了。
小燕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筐子，里头是一些剪纸还有几把剪刀，刚好她前几天跟着几个小婶子们学了剪窗花，刚才姐姐吩咐的便是让她拿过来给小姐看看，看小姐会不会心里见了欢喜。
一看到上面形形色色的剪纸花蓝沁果然来了兴致，小心翼翼的把手炉放在怀中从小燕端来放在小桌几上的筐子里拿起几朵看了看，又翻了翻一起放在筐子的一本小画册看着上面画的花样式，忍不住笑出来。
“这几个是你剪得吧？”
蓝沁拿起几个样子很奇怪的花给小燕看，小燕见了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那是她刚学的时候剪得，那个样子要不是跟其他窗花放在一起别人都很难联想到它也是窗花，毕竟跟个边角料似的，小蝶见了也忍不住笑了。
“你学一下午就学了这个呀，赶明儿我们过年的时候贴的可不能让你来剪”
“哎呀，我这不是还在学吗，小姐你看小燕剪得这个桃花就不错呀”
说着自己找了个花递给了蓝沁。
蓝沁看着那个桃花确实还挺有模有样的，对比着图册上花样子，突然想起自己母亲徐婉媛极爱桃花，父亲便给她院子种了很多的桃花，可惜桃花只开在春季，桃花凋零的时候也是父亲离世的季节。
“桃花明年还会再开的”
脑海中浮现母亲微笑着看着满地落花的样子，她这小半年以来多数是这样的神情，让人觉得她心态很好很乐观，实际上估计并不是这样。
小蝶看着蓝沁走神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边瞪了一眼自己妹妹心中埋怨她拿什么不好偏偏拿个老爷夫人都很钟爱的桃花，于是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把自家小姐的思绪前牵引开来，于是她翻开另外一本画册找了个不常见的花样子问蓝沁。
“小姐你看，这个花既不像桃花又不像梅花的，是什么花？”
蓝沁听了果然不再乱想侧过头去看那个花，才发现小蝶手里那本是没有写花名和注释的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本，翻到了她那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山樱桃，小册子上并没有做什么注释。
“这个花我也是没见过，只是听瑾澜说长在雪山的山脚下，听起来倒是跟梅花有的一拼”
瑾澜是舅舅家的小表弟，虽然年纪跟蓝沁差不多大，但是因为是个男孩子，常年被舅舅带在身边出去经商游历，他有的见识让天天在家舞刀弄枪的哥哥都心生艳慕，更何况是蓝沁这样的女孩子，她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
“快过年了，瑾澜是不是也应该回来了？”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小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蓝沁小声的说道。
“我上回去徐府见表小姐的时候听她说小表少爷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书信回来了，您可别告诉夫人省得夫人心中烦闷”
徐瑾澜跟哥哥蓝枫走得很近，来往的多了母亲向来也是最喜欢这个小外甥的，当做自己亲儿子一般，看着小蝶小燕神秘兮兮的样子果然他又是跑出去了。
蓝沁听话的点了点头，她家那个小表弟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来舅舅年事高了又加上世道不太平不太愿意自己亲自出去跟商队了也限制了徐瑾澜出去乱跑，可徐瑾澜哪里管这些仗着自己见多识广偷偷溜出去好几回，还是哥哥带着将军府信物托了好几处的官府官兵的力量才把那个小子找回来，现在哥哥出征了，没人能管着他了。
蓝枫的家书要比战报早两天到的蓝府，家书上写着他们打了胜仗即将班师回朝，准备回家过个好年，收到信时徐婉媛高兴地差点没哭出来，这大概是入冬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然而战报到时却提及说蓝将军带着小队人去打猎遇到了准备潜藏逃跑的敌军，被伤了不知所踪迹。
“怎么会？”
蓝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在给他们的家书上面说着都是些欢快的事情，那颗迫切赶回来的心她们隔着纸张都能感受的到，他怎么会突然跑去打猎，还不知所踪？
“娘，哥哥会没事的”
蓝沁本不想让人告诉自己母亲，但是等她过去时发现她母亲已经知道了，只能干巴巴的安慰着这个前段时间才失去丈夫的中年妇女，她对于安慰人这方面实在是生疏的很。
说起来蓝沁也是刚失去父亲的孤女，但是她似乎生来比别人就淡情，对情字方面说不上无情却也比正常人寡淡些，之前有算卦的说是她幼时落水丢了魂造成的。
徐婉媛看到蓝沁过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她没有哭，她此刻比自己这一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活了这些年岁以来明白了一个道理，命运中越是被剥夺自己身边的一切时，越需要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道理是她那个征战沙场的丈夫跟她说的，她以前以为爱便是相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后来才发现，爱是传承是延续，看看自己怀里有眉眼几分像那人的女儿心中莫名的安定，同时她也深刻的相信他们的枫儿会没事。
“之前山道人给你哥哥卜过卦，说他将来是有大建树的天选之人，所以他一定会没事的”
徐婉媛反过来安慰着女儿蓝沁，并拉着她的手给她拉到内屋，递给她一封信。
蓝沁接过信件看了一下，竟然是小表弟徐瑾澜写的，估计是今天到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他遇到了一帮子土匪，然后滚落山崖被一个时代行医的神医所救，正在蓝沁觉得这个发展怎么感觉似曾时，往下看才发现果然如同心中所想一般，那个神医就是救自己父亲那个，因为瑾澜在信中提到自己身上当初蓝家姑父所赠的玉佩那个神医认得。
看完信蓝沁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了点，转过头去看自己母亲，发现母亲正看着自己发呆，摸了摸了脸发现没有什么东西便疑惑的看着自己母亲。
“娘，表弟都能逢凶化吉，哥哥一定也没事的”
徐婉媛这才回过神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如今蓝府和徐府的府兵都调动出去寻找两位公子了，她们两个女流之辈要做的就是在家等候消息。
是夜，今天晚上雪没有再下，院子里一片安静，蓝沁这几天为了让自己母亲安心，搬到了桃苑来住，此刻她看着窗外那些光溜溜的枝丫上头厚厚的积雪出神，她这段时间做那个梦的频率是越来越多了，而且梦越来越真实，虽然依旧看不清里面的人脸，那样一个残酷的战场会在哪？而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淡定的看着别人厮杀？明明在这世间她看到厨房里杀鸡宰鸭都会退避三舍，那种血流成河的场景真的太让人抗拒反感了，突然联想到自己的哥哥，他在那种横尸遍野的战场会怕吗？？
会怕的，因为此刻的蓝枫也正在做着这个噩梦，梦里他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无数条生命在他手里消散，他踏着别人的尸身一步一步往上走，脑海中就一个声音在哪不断回响着。
“杀啊，杀光他们，不杀光他们就会反过来杀你”
于是他手里的剑再渡上一丝幽蓝的光，剑尖还在滴着血但是丝毫不影响剑的锋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只是回头一看满地都是尸体，他的内心其实从来都不害怕血腥也不畏惧黑暗，但是当四周再无一人静悄悄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看着自己满手满身满脸的血，要是，她害怕这样的自己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他吓得把手里的剑给扔了，咣当一声不知道掉到了何处，他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缓缓蹲下，恍惚中好像看到一个白衣身影缓缓朝他走来，他仿佛带着清晨第一缕光，悄然划破这无声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