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囚犼阵
滚滚雷声轰鸣，笼罩着太衍宫，一道道闪电炸开，骤亮了夜空。乌云在剧烈的碰撞之后碎成密密麻麻的雨滴，倾盆而下。
终兰絮站在雨里，整个人都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衣物流下，狼狈不堪。
可是他纹丝未动，手里的剑仍然紧紧握着。
雨声很大，他的声音却一字一句回荡在雨里，异常清晰。
“父皇为何废止鹿泠契约，打破人族与妖族难得的百年平静？与妖族对抗根本就是伤敌五百，自损一千！父皇容不下妖族，容不下小白，不容一物，何以容苍生万物！”
瑞安王这番言论，惊呆了在场所有人……连向来处变不惊的元尘澈都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他。
皇帝的眉头拧成一股绳，再顾不得天子之仪，一个箭步冲向了终兰絮！
无人敢上前撑伞。
皇帝紧紧揪住终兰絮的衣领，怒吼道“朕在位四十年，无愧于瑞清百姓，天下之大，苍生万物于朕何干！朕看做一国王爷倒是委屈了你，你该做的是寺中如来！”
王公公见形势越来越严峻，这才哆哆嗦嗦撑了伞上去“陛下息怒，这神佛之话可说不得。”
又看向终兰絮劝道“王爷可莫再气陛下了，赶紧认错吧。”
终兰絮只回以倔强的眼神，他绝不低头。
万物有灵，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无一不苍生。
这是妖王府里的训示。
只是人有爱恨嗔痴，妖有喜憎妄欲。两者都有私念，所以历来不相容。
旁人看终兰絮只觉癫狂。可我不，只有我知道，因为他是妖王。
见终兰絮执拗，皇帝气得往他膝盖上就是狠狠一脚，终兰絮吃痛，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用剑死死撑着地，不让自己倒下去。
“你非要救她也行，从今日起革去瑞安王之名，你若趟得过这囚犼阵，朕便放了她。”
闻言，王公公一惊，连忙劝道“陛下这可使不得，瑞安王……哦，不，二皇子身体本来就单薄，这囚犼阵，妖都过不去，更何况是人……”
皇帝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他冷冷地盯着终兰絮，似乎在等他求饶。
可是终兰絮反而眸中微亮，双手抱拳，一声“谢父皇。”表明了他的选择。
皇帝气得抬腿就想踹死他，脚底悬于终兰絮额头正中，却愣是没有踹下去。
只见终兰絮神情淡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皇帝长袖一甩，回到殿门口，令元尘澈开启囚犼阵，他要亲自看着终兰絮如何死在自己的执拗之下。
这个孩子，他是彻底放弃了。竟然与妖物勾结。
囚犼阵，顾名思义，是当年人族所创用于囚杀犼兽的法阵，就连上古神兽犼都没能逃出来。
我以为他是救我，或者是救他心里死去的小白，现在看来，他竟然对人妖两族多年复杂的关系，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这孩子，真的不一样了呢。我天天盯着他，他却背着我在悄悄长大。
囚犼阵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元尘澈将手里的烛灯抛于夜空之中，饶是大雨滂沱，烛火也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旺盛，一股火色的力量自烛焰倾泻而下，在太衍宫院中凝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将终兰絮笼罩在正中。
终兰絮在其中很快成了虚影。我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压抑不住的嘶吼。
我的心揪着，却又狂躁不安，囚犼阵所带给妖族的胁迫感太强了。
大殿周围的人，紧紧盯着阵法，寂静得可怕，只有大雨刷刷的声音，不停歇。
突然间，那种胁迫感减弱了八成，我看见元尘澈的手在他身后不知道施了什么术法，囚犼阵的力量大减。而人却感觉不出来。
这是在放水？元尘澈这么好心？
可即便只有两成威力的囚犼阵，也够终兰絮受的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终兰絮还是没有出来。
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皇帝仿佛在看一场结束了的戏，面无表情地对王公公说“走吧。”
在他转身的瞬间，囚犼阵阵光闪烁了两下，随着一声响彻夜空的巨响，一道白色的光芒将囚犼阵击得粉碎。
巨大冲力将周围的人弹飞了出去。
唯有少数武力尚可的人，勉强还能支撑着起身。
只见院中有一个人身影微微颤抖，靠手中的剑才能勉强站稳，凌乱的头发覆盖了他原本英俊清秀的面庞，鲜血和着雨水浸湿他的全身，犹如一个血人。
是终兰絮。
“他竟然活着出来了！”
众人皆是震撼，丝毫不会武功的终兰絮竟然从囚犼阵中出来了。
就连皇帝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唯有元尘澈丝毫不觉得惊奇，这是他料定的结局。
“放了她！”终兰絮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一双带血的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元尘澈打开了殿中的结界。
我向终兰絮飞奔而去，看到我出来，他才闭上早已支撑不住的双眼，
倒在血泊里。
终兰絮作为二皇子，搬回了岑秀宫。离皇帝所居住的政和殿最为遥远。
祥妃娘娘看我的眼神就像两把利剑。直呼我“妖女。”
我不在意。
我伸手探了探终兰絮的妖丹，隐隐有点振动。冲破囚犼阵的白光，应该就是妖丹的力量，心下欢喜，终于有点希望了。
这日，睡梦中又有人掰扯我的爪子，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竟是终兰絮醒了！
“你快下去，压死我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么？”终兰絮皱着眉头看我在他肚子的被窝上生生压出了一个圆形的窝。
咳咳我尴尬地想找地儿钻。
可他这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像那个挑剔我丑的妖王。
“你想起来啦？”我惊呼。
他反问我“想起来什么？”
“你是妖王呐？”
“休得胡说。”
得当我没问。
“凶手抓到了吗？”终兰絮撑着床坐了起来。
大量失血让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连嘴唇都是苍白的，眼瞅着又瘦了一圈。
“什么凶手？”哦，我都快把唐栖月的事情忘了。
“皇帝又宽限了两日，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
“我去看看。”终兰絮这就要起身，我一把拉住了他。
“你爹应该不想见你。”
这会儿功夫，去揍什么热闹，“你看看这岑秀宫，若不是你母妃照拂，咱俩都要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