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忆·察·乱(一)
遥用尽全力砍向了眼前高大的因恩斯。
可惜这一次也还是被躲开了。
接着因恩斯一脚把遥踢开。
遥倒在地上,满脸的不服气,还有无法克制的愤怒。
“还是这样,为什么就不汲取教训,一直如此莽撞?”因恩斯瞪着遥,“你这样还怎么向你家人报仇?”
“给我闭嘴!”想着两个月前自己家人的惨剧,遥顽强地站了起来,即使已经是第一百次被打倒了,“我一定会报仇的!给我等着,下一击就要了你的命。”
“是吗?”因恩斯大笑起来,“你跟我的这两个月时间里,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话,话说你不觉得烦吗?”
遥又一次冲了过来,然后喜闻乐见的又被打倒。
“动作慢,没力度,简直漏洞百出,真不知道我教你的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
“谁稀罕你教的东西,我现在只想着能复仇就行了。”
“既然如此,”因恩斯用鬼雄指着遥说,“那你更应该学学我教你的东西了,将我的毕生所学全部学会后再杀了我,不仅把仇报了同时你还变得更强了,不是更好的复仇吗?”
“哼!”
见遥还是一根筋,因恩斯严肃了起来,“看着我,遥!”
遥以一种恶鬼的眼神看向了他。
“你到底学不学?”
“不!”
“那好!”因恩斯把鬼雄扔向了遥,“你现在就试着用这把剑杀了我,如果你这次失败了,我也就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反正我也不想再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了。”
遥颤抖地捡起了这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剑还过于沉重了。
“来吧。”
看着完全没有防备的因恩斯,遥迫不及待地想下手,但突然间,遥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异常强大的气场,在同时拿起这把剑的瞬间,遥也意识到了自己和因恩斯实力上的差距,自己的弱小。
见遥迟迟不上,因恩斯不耐烦地说:“怎么了?快点上,杀了你后我还要赶着在天黑前找客栈呢。”
终于,遥放下了手里的剑。
因恩斯长舒了一口气。
“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恩斯走了过去,按住遥的双肩问道,“想变得更强吗?强大到能杀了我,不惧怕任何人,能够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你想吗?”
“想!”一直倔强的遥终于喊出了埋藏在心里的话。
“这就对了,”因恩斯向遥伸出了双手,“那就跟着我学吧,我会让你实现你所想的,毕竟我可是剑圣,权国第二强的剑士。”
可遥还是撇开了他的手。
“第一强的是谁?”遥问。
“他啊,”因恩斯说道:“也是我最不想让你遇到的人——枭。”
“天子殿下,剑圣求见。”一位传令官进了宫殿说。
这时坐在皇位上的奕名满脸神伤,依然没有从明香已经离去的事实中脱离出来,今年是权历第七年,也是奕名最伤心的一年。
“剑圣啊,”他毫无感情地说,“让他进来吧。”
还没等这个命令传下去,因恩斯就带着遥走了进来。
在他们进来前,因恩斯就向遥强调过要克制住自己的反应,可刚进来,当遥看见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下子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兴奋,到处东跑西撞,对墙上,柱子上的黄金装饰摸来摸去,“我还只是在书上见过关于这宫殿的描写,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见,这也太豪华了吧!”
而遥这一行为使得周围大臣十分反感。
“遥!”因恩斯赶忙叫住了还在乱跑的遥,“过来,别乱跑了。”
“哦。”尽管不情愿,遥还是乖乖地走回了因恩斯身边。
两人一直走到奕名王座阶前。
“我回来了,”因恩斯单膝下跪,见遥还没下跪,于是强行也把他按了下去,“带着个孩子来是我失礼了。”
“失礼不失礼的都无所谓了,”奕名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不过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接班人?”
“没错。”
“什么接班人啊,”遥站出来说:“我还没同意呢。”
“看来还处于叛逆期啊。”奕名说。
“我会好好教育的。”
“什么好好教育,我不会——”
因恩斯打断道:“闭嘴。”
遥这才有所收敛,保持了缄默。
“你确定他有天赋吗?”奕名问因恩斯。
“成为剑圣应该没问题。”
“唉,其实我现在也挺迷茫的,”奕名叹息着说,“说什么成为剑圣,其实我也不知道要用剑圣干什么了,我只觉得好累啊。”
“但在下依然很清楚。”因恩斯坚定着看着奕名。
“你清楚就行,”奕名说,“那你估计此次与他的修行多久能回来?”
“尚未估计。”
“无所谓了,多久都行,”奕名摆了摆手,“下去吧,希望还能再见。”
“谢陛下。”
于是因恩斯拉着遥离开了这里。
走的时候遥的双眼一直离不开奕名,那张脸无比憔悴与悲伤,如同绝望一般,这完全不该是一个君王应该有的脸,遥也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当时自己刚被因恩斯带走时也是这副表情。
走到结安的第三层,因恩斯刚好撞上了路过的凯尔。
“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凯尔立马上前跟因恩斯打招呼,“我刚巡逻回来,没想到能在这儿相见。”
“那还真巧啊。”因恩斯笑脸相迎。
“对了,这位就是你选中的接班人?”凯尔注意到了一旁的遥。
“我可不是他的接班人,我是他的仇人。”遥反驳道。
“这——”凯尔一时间有点懵了,“什么情况?”
“也不是很复杂,我杀了他的家人,然后就把他带走开始训练了。”因恩斯回答的不痛不痒。
可这把凯尔给惊住了,“你这样做没问题吗?”
“他很有天赋,所以我带走了他,哪来的问题。”
凯尔看因恩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你选谁你说的算,毕竟你也是我选出来的,我相信你。”
“对了,能帮我个忙吗?”因恩斯转口问凯尔。
“什么忙?”
“等会儿跟这家伙练练吧,他除了跟我打过就没跟其他人打过了,我想你让他见识一下不一样的剑术。”
听到这个请求,凯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且这一层刚好就是练武场。
“走吧,小不点儿,我陪你练练。”凯尔对遥说。
“谁是小不点儿啊。”
“你多少岁了?”
“八岁。”
“那你还挺成熟的啊。”
“当然,我还要复仇呢。”
“小小年纪说出这话我还挺害怕的呢,”凯尔笑着说,“那让我看看你离这个目标还有多少距离吧。”
“虽然目前我还没法复仇,但打你还是很轻松的。”
“语气不小啊。”说完凯尔就带着遥上了台。
然后两人就开始比试起来,而凯尔全程都背着一只手。
趁着两人比试的功夫,又一个人走向了正在观看的因恩斯。
“好久不见了啊,獒。”因恩斯主动向他说道。
“也真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啊,对了,情况怎么样?”獒见面就焦急的问道。
“我很感谢你能及时告诉我袭击的消息,可惜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因恩斯此时感到万分悔恨,“我真的很对不起建荣一家。”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当时也只是从小道消息得知有人要袭击建荣,还以为是假消息呢,毕竟谁敢袭击检察官啊。”
“这年头真是世事难料,先是明香去世,又是建荣被袭击。”
“那袭击者是谁?”
“我到现场的时候,人基本都死完了,不过我看了那几个袭击者的脸——”因恩斯神情凝重地说,“都是羽林军的人。”
“这——”獒也吓了一跳,“怎么可能?那意思就是说,这是天子下的暗杀令了?”
“我也不清楚,我此次回来本想问清楚的,但我发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因恩斯接着说,“下令的应该不是奕名的。”
“我也觉得,现在天子还处于失去明香的悲痛中,不可能还突然派人去袭击自己的检察官的,”獒同时又提出了疑惑,“那幕后黑手又会是谁?除了天子之外还有羽林军总队长可以指挥,难道是凯尔?”
“不可能,我跟他相处那么久,他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事,况且这样做对他也没有好处。”
“你还真是很肯定啊,不过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谁能指挥羽林军呢?不会是那些人的私仇吧?”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也不想去想是谁了,我已经被人复仇太多次了以至于感到厌烦了。”
“那我帮你去查,我去报仇。”
“得了,你还是抓住现在的时机当大将军吧,实现你的梦想吧,这件事不用你劳心。”
“对了,”獒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遥怎么样了?你一直把他送到建荣家抚养,那在这次袭击里他也出事了吗?”
因恩斯指向了练武场。
“太好了,”獒看到正在和凯尔比试的遥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还活着。”
“这小子运气好,袭击发生时不在家。”
“什么叫这小子,他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因恩斯冷笑道:“早就不是了,从刚他出生的时候,我就把他送到了建荣家,那时我就已经不是他的父亲了。”
“可你们的血缘还在啊。”
“那东西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比起我,建荣更适合且更有条件当他的父亲。”
“你这家伙太无情了吧。”
“我杀了太多人了,做了太多错事,我没有资格去爱他。”
“不过你这次不是把他救回来了吗?重新开始也不错。”
“不,我反而告诉他是我杀了他的家人。”
一时间,獒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你——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因恩斯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为什么?”獒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个从小与自己长大的男人的想法,“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到底为什么啊,我从来没听过如此荒谬之事!”獒质问道,“难道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吗?”
“我说过我已经对复仇感到厌烦了,”因恩斯说,“现在的我只想着去赎罪。”
“这就是你的赎罪?”
“当我在袭击的火海中看到他的眼神,我就已经明确了我接下来的道路,”因恩斯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他恨着我,我的内心或许也能有所安慰。”
“你觉得他知道一切后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因恩斯说着拿出了一封信,“我想让你决定他是否会知道。”
他递给了獒。
“什么意思?”
“这上面写了一切的真相,当你认为他到了能接受一切的时候再选择给不给他吧。”
獒连忙拒绝:“我不会收的,要给自己给。”
“我不会有机会了,求你了,这是我请求你帮我的最后一个忙了。”
獒依然犹豫不决,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小时候和因恩斯一起在乱葬岗的生活,那里是荒芜的战场,自己和他都被作为弃子扔在了那里,但他们并未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一起努力坚持了下来,而每次关键时候都是由因恩斯作出决定,这也才使得他们每次都能渡过难关。对獒而言,因恩斯就是那时自己唯一的太阳,而现在太阳的光辉已然褪去,但眼前递出来的信却依然闪烁着光。
“真要这样吗?”
“你是我现在唯一完全信得过的人了,我也只能将这个最重要的决定交给你了。”
獒还是默默收下了信。
“好吧。”
“谢谢你。”
此时遥与凯尔的比试也结束了,因恩斯便准备去接遥离开了。
“你不会再回来了吗?”獒发自内心的一问,默默流出了泪。
“嗯,再也不回来了。”
“明明是你带我来这儿的,自己却又先走了,真是够无情啊。”
“哼,小时候我不就是这样吗?”
说完,两人都笑了,就像第一次相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