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日
海上浓雾的力量就在于迷宫般的魔力。 </br></br> 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四艘船明明刚才还聚在一起,但在短暂的迷宫墙遮挡后,彼此都无法看清对方,越走越偏,永远驶不出这方白茫茫的雾气。 </br></br> 绫顿首先把那艘在海盗们眼中流着丰厚油水的货船领出了雾海,以确保他们能迅速找到航线,减少被海盗追击的概率。 </br></br> 确认货船驶远后,她才回去找另外几艘海盗船,她发现他们还是没发现彼此的方位。 </br></br> “不是很近吗?”她叹气。 </br></br> 不过,她也想因此给这些嚣张的海盗打个警告。 </br></br>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在海雾中抢劫的海盗船,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觉得可以在抢劫之后在原地等海雾散去吗? </br></br> 把这几艘海盗船也送出去后,她结束了这次糟心的领航工作。 </br></br> 这回她总算能好好地靠在躺椅上,咸鱼一碗。 </br></br> 打过架感觉灵魂都升华了。 </br></br> 秀塔果区域传来了信号。 </br></br> “……这是什么?”是艾格莱恩的声音。 </br></br> 她跑过去:“艾格?” </br></br> 对面似乎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姐、姐姐吗?” </br></br> 她笑:“是我。” </br></br> 信鸽已经到达艾格手中了,她的实验算是成功了一半。 </br></br> 她向艾格解释了秀塔果的原理,补充道:“时间久了它的传音就会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过你不用担心,下次生日我会再给你送来新的。” </br></br> 她和艾格交谈了很多,得知他在修道院的工作很顺利,读了很多书。 </br></br> 她郑重地交待道:“艾格,记得让鸽子在你们那里住一个月,然后把它送到海边。” </br></br> “一个月?好的。”艾格答应道。 </br></br> 谈话的末尾,艾格忽然问了一句:“姐姐,我知道嫉妒很不好,但我还是想悄悄问一下……” </br></br> “你的那个朋友也会收到这样的礼物吗?” </br></br> 她愣了一下。 </br></br> 刚问出口,艾格就有点羞愧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比较的……姐姐,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了。” </br></br> 离开秀塔果区域后,她有些发怔地回到自己那张躺椅上。 </br></br> 艾格问到了缦,缦也会收到这样的礼物吗? </br></br> 如果有可能,她是想送过去的,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缦、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br></br> 但是她不知道缦此刻在哪里,信鸽也无法找到缦所在的地方。 </br></br> 木屋里还有好些精巧的家具都是他做的,一起铺的排水渠,做的代步车,箭袋花盆,甚至于林中那个竖着“凶宅”牌子的拦出来的小块土地。 </br></br> 她出神地想了一会儿。 </br></br> 对了,鸩苍从来没去过精灵时空,下次带他去见见他父亲原来所在的世界,顺便找到缦,也带上信鸽以便未来联系。 </br></br> 她这样乱七八糟地计划着。 </br></br> 她每次想到缦都觉得好遗憾,好想念。 </br></br> </br></br> 摆烂时间结束,她收起躺椅离开林影密深的丛林,叉着腰在屋里看了一圈,又到屋外看了一圈,又盯着鸩苍看了一圈,确定了接下来要着手的工作。 </br></br> 岛上的事务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br></br> 她把浸泡过后的磨刀石放在架子上,正要开始磨那把岛上惟一的一把开始发钝的菜刀。 </br></br> 鸩苍走到她旁边,轻声问:“可以教我吗?” </br></br> 她忽然想起来他至今仍不知道怎么使用他身边那柄纹路剑。 </br></br> 因为害怕教他使用血术而激发起鸩苍父亲记忆中的特殊情感,她把那件本来排在计划中的日程暂时推后了。 </br></br> 现在他会向她请教该怎么磨菜刀,大概是觉得学会了也能熟悉一点自己的剑、找回记忆。 </br></br> 她有点抱歉:“握上来,我教你。” </br></br> 他摘下手套,从她手中接过菜刀,看向她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br></br> 她伸出手,帮他把刀面和磨刀石固定在大概二十度的角度:“按照这样的角度平稳地开始推送刀。” </br></br> “一只手控制角度,另一只手控制力道,一定要平稳。” </br></br> 鸩苍悟性很高,虽然她所说的话中还有好些词不明白,但靠她的示范,他很快就掌握了磨刀的技巧。 </br></br> 不愧是用剑者,力度很稳定,她在心里赞叹道。 </br></br> 不过,磨菜刀磨出了杀气,也只有鸩苍才做得出来了。 </br></br> 她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做得很好。” </br></br> 可惜她不能教他
怎么使用那把剑,只能教他怎么磨菜刀。 </br></br> 刀锋上的毛边和缺损都被修整后,她叫了停。 </br></br> 鸩苍的手里握着那把磨锋利的刀,沉思地想着什么。 </br></br> “刀给我吧,我把它洗干净。”她说。 </br></br> 他转过眼睛去看她,把刀递给她:“我没有记忆也没关系。” </br></br> 她接过刀,放在水盆里洗掉磋磨出来的泥:“你真的那么想吗?我觉得不是。” </br></br> 失去记忆的鸩苍经常会出神地思考,看起来又寂寞又可怜,连自己的剑都无法驱使。 </br></br> 他低着眸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br></br> 她把刀放回原处,主动去握他的手:“果然冷了。” </br></br> 磨了那么久的菜刀,本就显凉的手更加冷了。 </br></br> 他熟门熟路地收紧手指,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br></br> 最近她接收记忆的能力越来越强,从痛苦不堪变成了平静地走马观花路过别人的一生,连同他们的喜乐、痛苦和挣扎一起继承。 </br></br> 接收记忆的时候,鸩苍依然在她旁边。 </br></br> 厚重的斗篷层层叠叠笼罩在她身上,带着熟悉的血盐味。 </br></br> “你在想什么?”她恢复过来,看向怔怔注视着她的鸩苍,问了一句。 </br></br>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他眼睫动了动:“我不敢告诉你。” </br></br> 她想起那份记忆里斑驳晦暗的画面,微微撇过了头,不再和他眼神相交。 </br></br> 他看着她的嘴唇:“你在想什么?” </br></br> 她想起他的回答,便顺着道:“我不能告诉你。” </br></br> 他神色一动,秀目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绪。 </br></br> 鸩苍松开她后,她说:“把手伸过来吧。” </br></br> 他顺从地伸出手。 </br></br> “手套。”她简单地吩咐道。 </br></br> 他摘下手套。 </br></br> 她把手上那枚记忆晶体放在了他的掌心:“你的。” </br></br> 他失神地凝视着她。 </br></br> 她笑得很平淡,有些犹豫:“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去认识你的过去吧。” </br></br> 每次她接收记忆的时候鸩苍都会在她旁边,这次轮到他了,她当然也要同样待他。 </br></br> 鸩苍的反应就像她第一次接收记忆那样。 </br></br> 他浑身发冷汗,她拥抱着他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手臂和胸膛上硬邦邦的,绷紧肌肉,睫毛颤抖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掀起眼皮,呼吸声中压抑着痛苦。 </br></br> 他重新经历了一遍他曾经度过的短暂又灰暗的时间。 </br></br> “不要怕,有我在。”她抚了抚他僵直的脊背,试图让他安定下来。 </br></br> 他摸索着去抓她的手。 </br></br> 她会意地握了上去,和他冰冷得可怕的肌肤相触碰时她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br></br> 他用力回握住,力道大得有点发疼。 </br></br> 他身体无力地向她的方向倾侧,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 </br></br> 感觉到鸩苍逐渐平缓下去的呼吸,她才意识到这些天来她接收记忆的能力确实突飞猛进。 </br></br>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br></br> 窗格里洒进来淡而冷的月光。 </br></br> 她手臂都快麻了,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以为他睡着了,便试着把他扶起来。 </br></br> “……谢谢。” </br></br> 她却忽然在耳边听到了呓语般的道谢。 </br></br> 声音带了喑哑,除此之外,清透沉厚如磨砂玻璃的声线和平时相差无几,但他说话间透出来的语调却属于初见时的鸩苍。 </br></br> 她抱紧了他:“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