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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主之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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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从海上飘来,和雾气聚成一片,天色阴沉。 </br></br> 丛姜坐在海边岩石上,手掌心触碰到岩石冰冷湿润的表面。 </br></br>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心神不宁了。 </br></br> 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告别。 </br></br> 浓雾中没有任何船只回航的迹象。 </br></br> 灯塔的灯光透过水晶磨镜,四面八方地旋转着,本来可以穿透15海里的灯光在雾中只照亮了两海里。 </br></br> 生命力之花赐予的时间如沙漏一般漏尽。 </br></br> 他抬头看了一眼扯开又聚拢的云雾,沉黯的眼睛里天光微亮。 </br></br> 青年从岩石滩边下海,往更深处走去。 </br></br> 海风在他的衣袍上吹皱着。 </br></br> 海水没过他的脚踝,又没过他的膝盖,海雾中,他的身影变得模糊而遥远,然后海水到了胸口。 </br></br> 海浪钝钝地拍过来。 </br></br> 轰然一下。 </br></br> 海面上平静而空旷。 </br></br> 不告而别,真是抱歉。 </br></br>  </br></br> 海中凝聚起一层暗水层,光线无法投入,混浊浓厚得像海上的雾。 </br></br> 暗水层下,清亮的水域豁然开朗。 </br></br> 树丛巨大茂密,但都是倒悬着的姿态,就如同岛上的倒影一样,却不被任何水域影响地伸展着。 </br></br> 一切都像是那座小岛在海水下方的复刻。 </br></br> 只是,代替了笼罩在岛上雾气的是——万千光点在岛的倒影边、在海水中漂浮着,密如繁星。 </br></br> “让我悄悄看看她怎么样了。”其中一粒光点像箭支一样飞向暗水层。 </br></br> “你笨蛋啊,帕蒂!”另外一粒光点拽住了它,“别去暗水层!” </br></br> “看看嘛,就一眼,我都死了八天了,没关系的。”名为“帕蒂”的光点信誓旦旦。 </br></br> 另一粒光点没放过它:“你要看就去灯塔爷爷的透镜里看,走走走!” </br></br> 两粒光点手牵手从珊瑚丛中游过的时候,光点帕蒂忽然在一株白色珊瑚虫边停下来,绕着那粒靠在珊瑚骨骼上的光点四周转:“咦,你是我妈没抓住的那头海豹吧!” </br></br> 靠在珊瑚骨骼上的小海豹光点慌了,开始乱飞。 </br></br> “怕什么啊?爱伦爱伦你看,它太好笑了!”光点帕蒂大声笑。 </br></br> 那在它旁边的名为“爱伦”的光点拽住街溜子帕蒂:“好笑的是你,你每次都这样,遇到什么新鲜事都好奇地要去看看,还把自己的命给看丢了!” </br></br> “唔、唔!”光点帕蒂被光点爱伦一路拉扯着从白色珊瑚边游走了。 </br></br> 灯塔高耸在暗水层之下。 </br></br> 白色的塔墩、白色的塔身,正是岛上灯塔的倒影。 </br></br> 两粒光点手牵手飞入倒映着的灯塔顶端,旋转着的弧形三棱透镜明如白昼,亮光肆意在海水中投绕。 </br></br> 从水晶磨镜中,它们看到了海面上的情形。 </br></br> 光点帕蒂趴在灯塔倒影的磨镜边,一直看一直看,痴痴地看了好几天。 </br></br> 它的伙伴爱伦已经在灯塔倒影的角落里睡着了。 </br></br> 【成年虎鲸向小艇上的人类和羽人讲述完一切后,就沉入海水中。】 </br></br> 光点帕蒂拼命挥手:“阿妈阿妈,我在这里哦!” </br></br> 【小艇静默地在海上漂浮了一会儿。】 </br></br> 光点帕蒂小声:“别伤心嘛,我在这里呀!” </br></br> 【乌云散去,羽人族兄妹在岛上逛了一圈后离开了。】 </br></br> 光点帕蒂叹气:“怎么不教教绫顿啊?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一定得想办法让她听懂。” </br></br> 在一边打盹的光点爱伦开口道:“帕蒂,你烦死了,不要一直念叨。” </br></br> 【领航员开始在岛上找人,她不断地呼唤着一个叫“丛姜”的人。】 </br></br> 光点帕蒂想起来那个被它驮起来的伤员,拼命戳戳灯塔中的水晶磨镜:“他死了,不要找了……” </br></br> 说起来这件事它还有点伤心:“他和我一样死了,但又和我不一样。” </br></br> “我在这里出生,所以我也守护着这片海域……”光点帕蒂喃喃道。 </br></br> 植物动物死了以后,要么归入它们的出生地,要么归入它们的死亡之地,成为那一片海域、那一片土地的生命力之源,也就是传说中的“化作春泥更护花”。 </br></br> 但是人类死了就不一样。 </br></br> 光点帕蒂不知道他们死后去了哪里,他也不明白。 </br></br> 【领航员穿上潜水服,沉入海中。】 </br></br> 光点帕蒂激动地去推它的伙伴:“快点过来看,她来了她

    来了!” </br></br> 它的伙伴哈欠连天:“帕蒂你也真是的,要吵死了,你都在这里待好几天了还不睡觉,精力怎么会这么旺盛!” </br></br> “废话别那么多,快点过来看!” </br></br> “就算她来了也不能到我们这里来嘛,也无法发现我们的。”伙伴又打了一个哈欠。 </br></br> 【领航员在海水中穿行。】 </br></br> 【她从这处游到那处,试图寻找丛姜的身影。】 </br></br> 光点帕蒂又开始难过了:“都说他死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要找了,不要找了。” </br></br> 【她游累了,水肺里的氧气似乎也快耗尽了,她挣动着往上游,却忽然好像没有力气一般,又缓缓沉了下去。】 </br></br> 光点帕蒂开始大叫:“喂喂,快点醒过来!别死了!快点往上快点!” </br></br> 伙伴挠了挠耳朵:“帕蒂,你真的很吵,怪不得她说你‘小话痨’。” </br></br> 【她一直往下沉,慢慢闭上了眼睛。】 </br></br> 光点帕蒂把整个发亮的身体靠近水晶磨镜,在每一条弧形三棱透镜旁边转,绝望地乱叫。 </br></br> 海面上澄澈无比,海面下暗水层分割了光暗。 </br></br>  </br></br>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绫顿呼吸困难,双手双脚也失去了力气。 </br></br> 海水像冲刷着群山的河川一样,从她的身边游过。 </br></br> 周围没有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暗色,混沌、模糊,像一片黑色的雾气。 </br></br> 【三脚猫时空侦探,这里是分合之海。】 </br></br> 听到声音,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周围却还是暗色。 </br></br> 她很难思考,大脑的痛楚将她压得沉沉的,她只能任由自己的潜意识上浮,开始胡乱说话:“它叫这个名字吗?我一直都叫它大三角海,或者雾海,还有羽人叫它贫穷之海。” </br></br> 【它叫分合之海。】 </br></br> “什么是分合之海?” </br></br> 【就是你现在正在遭遇的啊。】 </br></br> “嗯,帕蒂离开了我,丛姜也再一次离开了。” </br></br> 【时空分分合合,人类分分合合,不断相遇,不断离开,就这么简单。】 </br></br> “为什么突然找上我呢?我是不是要死了?” </br></br> 【不,不是你要死了,是我在找你说话。你不可能因为悲伤过度就死去,我知道。】 </br></br> “你是谁?” </br></br> 【一开始就介绍了,我是分合之海。】 </br></br> 她在那无边的暗水中张望着,忽然看见了清亮明透的水域。 </br></br> 水域下,是岛屿的倒影。 </br></br> 倒影的下方,浮动着千万银河般的光点。 </br></br> “你找我做什么?” </br></br> 【领航员啊,不然呢?】 </br></br> 她笑:“可我已经是领航员了。” </br></br> 【你那个时空……还是算了吧,我暂时封锁了去你那个时空的去路。】 </br></br> “怎么了?” </br></br> 【你也听说了吧?珊瑚海争端正在扩散,战争马上就会在你那个时空里蔓延,而我厌恶战争。】 </br></br> 她有点惶然:“那我还能回去吗?” </br></br> 【当然能,等战争结束,通道就会重新打开。】 </br></br> 她一直在打量着暗水层下清亮的水域,满怀好奇地看着那里的倒影和光点。 </br></br> “那些是什么?” </br></br> 【不要扯开话题,我在问你:你愿意成为这里的领航员吗?】 </br></br> “我得先听听条件和要求,我可不能把自己卖给恶魔。” </br></br> 【我不是恶魔!……好吧,我把条件告诉你。】 </br></br> 【领航员第一条:忠于职责,不玩忽职守。】 </br></br> 【第二条:熟悉分合之海通往每个时空的每一条路线。】 </br></br> “但我不知道路线。” </br></br> 【你已经凭借推测知道了好几条路线,不是吗?当然你可以直接从我这里拿地图。】 </br></br> 一团小小的光点飞到她眼前,贴在她的额头,然后慢慢融入其中。 </br></br> 【第三条:乐于帮助,但不被任何事任何人牵绊。】 </br></br> “我可以接受这些条件,”她斟酌道,“那么工资呢?” </br></br> 【领航员报酬:分合岛归你所有。】 </br></br> 【每工作半年可以有一个月的休假时间。】 </br></br> 【你可以学习草木和动物的语言。】 </br></br> 她心动了:“什么时候退休?” </br></br> 【一般来说三十年。】 </br></br> “我接受。”她回答道。 </br

    ></br>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此时告诉我这件事?” </br></br> 【你最初来到岛上时,我就开始了考核。】 </br></br>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植物都能按照我的分区生长的原因吧?”她忽然想起这件事。 </br></br> 【正是如此,那时候的你相当于管理实习生。】 </br></br> 【你做得很不错,你符合我的要求。】 </br></br> 她伸出手:“谢谢,不过我莫名其妙被封锁了去我所在时空的路,我心里不安,所以我要合同。” </br></br> 一簇光球在暗水层中照亮了朦胧的水域,在她的手背上融化,形成了一枚小小的印记。 </br></br> 一枚银色的灯塔。 </br></br> 【水手的情人,永远的灯塔,这是你的任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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