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拜神
夜渐深，秋风带上了些凉意。
黑市的位置，在青瑶城北，王家的大本营，如今基本上已经是王家的私产，干情报的人，最先要握在手里的，必定是鱼龙混杂，什么消息都在其中流通的黑市。
很多人说，在青瑶城里的那座红花楼，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楼而已，而这座黑市才是王家真正的红花楼。
也正因为如此，那位杜先生能在王家的眼皮子底下，流窜于黑市之中，可见其人的能力和实力。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简单的装扮之后，三人便找到了黑市。
入口处，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守着，面无表情：“一钱银子的入市费，进去之后，禁止打斗，违者后果自负！”
可转瞬间，络腮胡大汉愣了一下，就变得前倨后恭起来：“十三爷。”
由于王宝宝的王氏血统纯正，身体特征过于明显，很难打扮成别的样子，因而便本色出演，而许哲和柯北则换上身黑衣，扮作王宝宝的护卫。
“我是来找三哥的，老爷子有事吩咐，不要声张。”
王宝宝压低了声音，在络腮胡大汉旁说两句。
络腮胡也不疑有他，直接放行，毕竟王宝宝作为王富贵最小的儿子，自小养在身边，经常作为王家主的传声筒，给几位爷传信。
黑市中，大多数人都蒙着脸，还有带着斗笠，跨刀佩剑的人。
这都是些在城外杀妖的游侠儿，靠着贩卖妖兽的身体材料为生，红花宴上的毛不一，还有过去的柯北都算是青瑶周边的游侠。
三人没有急着去找那个传闻中的杜先生，也没有去见坐镇的三爷，而是在黑市里逛了逛，先慢慢看起来。
说是黑市，其实也没有多神秘，只不过是种另类的集市而已，摆摊售卖的东西也杂七杂八，有零零碎碎的破碎兵器，妖兽身上的各式各样的材料，还有或真或假的秘籍，甚至是奠基物的武器图录。
甚至，还有些普通人家，跑到这里来售卖鸡蛋，肉菜，粮食。
许哲之前炸蚂蚱用的孜然香料，就是在这黑市上买的。
说来，也是讽刺。
有王家的震慑，黑市的秩序却比正经集市要好，在这里几乎很少出现强买强卖，变相打劫的事情。
故而，很多游侠和富裕些的商户，宁愿交一钱银子的入场费，也要来黑市里买卖。
但黑市虽有秩序，假货却多，那些秘籍图录之类九成九都是假的，堪称屎里淘金，在黑市里买东西讲究的就是个眼力，没眼力的人基本上都会被骗财骗色。
在黑市里逛了三圈，把绝大多数有心人甩掉，王宝宝才带着两人进了一扇隐蔽的小门，顺着小门后面的隧道往前走便是一座小院，也是这黑市核心之地。
这里也是王富贵的起家之地，众人口中最初的那座红花楼。
坐镇于红花楼中的，是和许哲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家三爷。
还有，那位和三爷形影不离的四爷。
“三哥！”
刚进小院，王宝宝就忍不住大声喊，顷刻间，一个黑影从房檐上跳下来，好像王家人，都有这样别致的爱好，喜欢穿着黑影，躲在房檐上。
看见王宝宝身后的两个人，王天赐那张圆脸多了些褶子，他一眼便瞧出这二人并不是王家的护卫，于是皱起了眉：
“小十三，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是没轻没重的，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王宝宝却浑不在意：“三哥，你这里都快成筛子了，青瑶有头有脸的，哪个不知道你在这儿？”
“何况他们都是六哥的人！”
黑市消息最多最杂，自然也是最藏不住消息的地方，这间小院所说隐蔽，但毕竟做的是情报生意，虽在黑市里还专门另设了地方负责情报买卖，但王天赐所在的这间小院，却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老六的人？”王天赐冷哼一声，也不反驳：“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王宝宝到黑市的事，早就从黑市口络腮胡的嘴里传到他的耳中，但王天赐却很清楚，王宝宝到黑市里来并非老爷子的吩咐，因为如果带着老爷子的话，王宝宝势必不能带着外人来。
王宝宝也没有介绍许哲和柯北两人的意思，直接开口问：“三哥，我来是想找一个叫杜先生的人，他经常在黑市里高价购买五岁以下的孩童，不知道今天在不在？”
“杜先生？”
王天赐皱了皱眉：“你找他做什么？”
王宝宝脸上露出些苦涩来：“三哥，你也知道我如今被父亲安排了事，到六哥手底下当差，要查个案子，和这杜先生有些牵扯。”
“老六的案子？”
王天赐紧紧锁住了眉，劝说道：“我劝你，不要跟老六走到太近，他这个人太重情义，也太偏执，没有分寸，不会做人，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也搭进去。”
“跟他走得太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宝宝的表情也很无奈：“这是爹的意思，我没有办法。”
“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
王天赐呛了一声，思索道：“改天我回去劝劝他，王家已经丢了个老六，不能把你也搭进去。”
就在此时，却有一道黑影从院外闯进来，飞奔到王天赐耳边匆匆说了句。
“真是疯了！”
还未听完，王天赐就被气得骂出声来。
“怎么了？”
王宝宝好奇地问。
“还不是许家？我们不去寻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越来越不规矩！”
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王天赐并未隐瞒：“昨日四处袭击王家的产业也就罢了，今天竟然把主意打到黑市来，我得去打发了他们！”
“杜先生在黑市西边，我叫人带你们去，这家伙有些古怪，我们的人都跟不上他，如非万不得已，你不要招惹他。”
“如果真招惹了，记得我们王家的祖训！”
王家传承不久，只有两代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条条例例的长长的祖训，说起来便只有四个字，斩草除根！
说完，王天赐便带着一批人赶往去应付许家，留下一道黑影带着许哲三人去寻那位杜先生。
黑影带着三人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杜先生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处不算大的店铺。
杜先生带着张猴脸儿面具坐在堂前。
将人带到之后，黑影便离开，途中没发一言，没问一语，展现出红花楼成员的超强素质。
许哲三人并未上前和杜先生交涉，而是躲在暗处观察起来。
按理说，买卖孩童这种事，不应该做得太明目张胆，做得太露骨，就不会有太多人来，毕竟人不能，最起码不该没有半点护犊之心。
但出奇的是，杜先生店铺的生意却不错，偶尔便有人来，店铺里已经摆上了十数个哇哇大叫的孩子。
杜先生也不去管，店铺里便显得有些喧闹，吵得许哲有些心烦。
“胖子，你好像不怎么信任你的三哥！”
柯北心下有些奇怪，刚才在小院里，王天赐的话虽然不大好听，语气也有些不善，但是看上去还是挺为王宝宝着想。
可是，王宝宝的回应，却明显带着有些刻意的伪装。
王宝宝并没有隐瞒，开口道：“自小，在家中三哥就对我最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却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使用落地铜钱奠基，成为武者之后就变得越加明显。”
“所以在三哥身边，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许哲的性子不喜多言，对柯北和王宝宝的交谈也没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却在杜先生那里。
只短短的时间，就又有人来到店铺，把一个个年岁不大，甚至是刚刚呱呱落地的幼童卖给杜先生。
这人，只一个便带来了五六个孩童，他行色匆匆，对那些孩子没有半点留恋之意，显然并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但青帮的李青和高堂都已经被抓了，青帮和黑水堂现在应该是群龙无首，一片大乱才对，不应该有什么心思跑到这里来卖孩子，所以除了青帮，还有谁在做着二道贩子的买卖？
陡然间，许哲就有要把城东那片污浊之地，犁上一遍的冲动。
如果王九七知道许哲的想法，恐怕会说上一声，这太不现实。
此时，店铺中的杜先生却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带上店铺里的商品，匆匆离去。
却见他大手一挥，这些孩子就消失不见，不知被收到了哪里，杜先生出了门，继续往黑市的西边去，那是与许家来袭截然相反的方向！
许哲三人一见便立刻追上去。
杜先生是个武者，速度相当不慢，但是比起许哲这三人，却稍显不足。
他们一直缀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
杜先生出了黑市，很快便拐进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三人追过去，走进小巷，却见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人呢？
柯北当即加速，瞬间便冲到巷子尽头，而王宝宝则娴熟地跳上墙头，登高远望。
可是，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藏不住人。
跟丢了？
王宝宝愣了一下，他刚刚还在奇怪，这人连半点反追踪的意识都没有，究竟是怎么甩开红花楼的人的，可紧跟着就遭遇了打脸。
三人在小巷子里搜寻无果，便只得离开，向黑市的方向走去。
过了片刻，王宝宝再次出现在小巷里，四下张望，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又过去几息时间，不死心的柯北也再次回来，仍然什么都没发现。
最后来的是许哲，他却没有停留，径自穿过小巷，向着远处追去。
就在杜先生消失时，许哲却想到了擂台上，许夜藏身于阴影中的诡异能力。
于是，
绛宫中，那道气血之力冲入脑海！
强化五感！
瞬间，许哲就感觉到阵阵耳聪目明，自从通明剑体达到小成，而且使用气血之力运气之后，那道气血比之前更强大了些。
强化五感后，这份感知比之前更加敏锐。
果然，下一刻他就在小巷的一个角落，察觉到了些异动。
杜先生正在阴影中，蹑手蹑脚地往小巷外走，看到柯北和王宝宝冲出去之后，却瞬间停下来，安静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再发出半点动静。
因为已经打草惊蛇，许哲才跟柯北和王宝宝演了这场戏。
果然，被柯北和王宝宝连续两次虚晃一枪之后，杜先生渐渐放下戒心来，在阴影里继续悄悄向前走。
等到他走得稍远一点，快到许哲的感知极限之时，许哲才悄悄追上去。
这次，为了不引起杜先生的警觉，许哲保持的追踪距离更远了一些，一直维持在感知极限的附近，而王宝宝和柯北则跟在许哲的后面更远的地方。
不像擂台上时，只有阳光下红花楼的影子可供许夜藏身，夜色之下，到处都是阴影。
杜先生一直在阴影里潜行了十几公里的距离，才从阴影中窜出来，全速疾行！
很快，就到了城东的一处破破烂烂的小庙，杜先生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推开门，就进了小庙之中。
顷刻间，许哲就来到小庙前，夜色下，庙门上那个掉下来半个的门匾上，写着三个污迹斑斑的字。
从字迹的轮廓上，依然能隐约看出它原来的样子——山神庙！
许哲并没有贸然冲进去，他在等人，在躲在暗处侦查且不被发现这种事情上，他没有什么经验，自然没办法与六扇门捕头，还有王家人相提并论。
事实上，这样的事，在青瑶没有人可以跟王家人相比！
他只擅长出剑。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数息之后，王宝宝和柯北也追上来。
没有什么交流，王宝宝当仁不让，甩出四枚铜钱在周身布下一层结界，提起许哲和柯北凌空一跃，仿佛是藏在血脉中的能力，落在房檐上时，三人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王宝宝悄无声息地掀开脚下的一块瓦片，庙内的火光也自瓦片之间照出来！
此时，十几个孩子已经被杜先生放了出来，此时，孩子们都已经昏睡过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杜先生则匍匐在地上，在山神庙的神像前。
而他，只做了一件事，
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