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家1
事后南半见扶着腰撑在浴室瓷砖上，花洒哗哗冲出热水浸湿他黑色的短发，又顺着发丝汇聚成一股股水流蜿蜒流淌至脚底。
南半见现在整个人腰疼屁股疼，更震惊于变成鬼了居然有那什么。
看着身上稀稀拉拉的吻痕，南半见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咬着下唇脸红成熟虾。
“诡计多端的……”青年咬牙切齿，“鬼。”
风缙云被南半见贴了两张符，符箓卷在双手手腕上，有点疼，但是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
恶鬼换上干净床单和被套，拎着换下来的走进厕所丢进洗衣机。
刚启动洗衣机，风缙云就被人踹了出去，整个鬼被从厕所里踹飞出去，然后是厕所门嘭地关上然后上锁的声音。
风缙云被踹得懵了一会，没忍住又笑出声来，拍拍衣服轻飘飘回到床上侧躺着。
等到南半见洗完澡出来，风缙云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掀开被子一角拍拍床铺。
南半见：“……”
——
凌州云端机场出口，南半见提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口，因着这次来凌州是为了参加家族之间的交流会，他难得穿上正装。
风缙云仗着别人看不见，大剌剌地坐在南半见行李箱上。
黑发青年一身西装笔挺帅气，出门前去理发店做的头发因为长途跋涉落下来一两缕，打破了死板，为他添上一分不羁。
这个时候风缙云才恍然发觉南半见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了，他一直守着南半见从十四岁的少年成长至今，反而是最难发觉对方变化的那个。
这几日两人虽然待在一块，却并不见可爱的弟弟初夜那样羞涩生动的神色，反倒是有些若即若离起来，而且因为手腕上符箓的原因，风缙云也不能再耍赖强行给人压制住。
活脱脱一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态度。
恶鬼面上依然笑意温软和煦，眼底却藏着难以融化的冰雪。
“南先生你好，我叫江相月，这是我哥江相阳，我们俩是江家负责今天早上接机的。”容貌清秀的两兄妹迎上来，江相月同南半见介绍道。
南半见多瞥了一眼江相阳，对方的眼神落在江相月伸出的右手上，南半见转头对江相月露出礼貌且带有距离感的微笑，伸出右手握住对方指尖，“你好。”
某位江姓大哥脸色稍缓，似乎很满意南半见有尺度的行为，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要来接南半见手中的行李。
行李拉杆脱离手掌，南半见刚踏出一步，便觉肩膀一沉。
原本坐在行李箱上的恶鬼一脸嫌弃地趴到南半见背上，双手环住南半见肩膀，递给人一个幽怨的眼神，下巴搁在肩头不动了。
南半见状似无意地回头瞥了眼风缙云的腿，因为风缙云比南半见稍微高些，这样的姿势挂在他身上一定会拖地，不过恶鬼直接将自己小腿以下虚化了，像是被人砍断了一样。
江家兄妹接机开的车是一辆别克，似乎还是辆新款，作为一个出行都用符的当代玄学青年，南半见对车并不了解。
都是代步工具罢了，没有什么区别，要南半见来说，那就是自由度不如画符。
青年拉开车门，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两位叫不上名字来的年轻男人，看样貌都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坐在外侧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内侧那位穿的是黑色唐装。
穿唐装的男人似乎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警惕地将南半见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疑惑更甚，肉眼可见地陷入自我怀疑中。
南半见：“呃……嗨？”
“啊，”听到他先开口了，坐在外侧的男人才突然反应过来给他让开去后排的位置，“不好意思啊，你请上车。”
南半见冲二人稍微一点头，钻进最后一排。
“三位请系好安全带。”江相阳坐上驾驶座，沉声嘱咐到。
坐在南半见正前方那位总是忍不住回头来看他，一副认得他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的样子。
南半见双手交叉放在小腹，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半瞌眼眸小憩，并不急着跟人搭话，只需要等待对方多反应一会就想起来他是谁了，没必要做多余的自我介绍，浪费口舌还显得像孔雀开屏。
江相月坐在副驾驶上，似乎看出了这位男士的苦恼，适时打开话题：“三位先生都是玄学界的青年才俊，你们能前来赴邀江家深感荣幸。三位先生赶巧凑在一车，不如提前相互认识一下吧？”
白西装非常捧场，“我叫楚衍，从徐豫来的。”
他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南半见，“我好像见过你，可是我想不起来你的名字。”
“南半见。”青年语气淡淡。
“你就是南半见！”楚衍一双狗狗眼发出光来，恨不得直接从座椅上翻过来，“我认得你！哦，抱歉，你实在是太年轻了，我刚开始看见你都不敢把你的脸和这个名字对接起来！”
这话说的分不清褒贬，看他这么兴奋的模样，南半见就当他是在夸自己了。
“确实年轻。”南半见轻轻点头，“二位看上去同我差不多大。”
“年纪虽然是差不多了，不过本事却差远了。”楚衍不好意思地挠头，小狗一样双手扒在后座上，下巴也搁在上面，“我是楚家最没天赋最不被看好的一个，就连来参加交流会都没赶上楚家的专车，不过也好，不然我也遇不到南半见你这样的名人。”
驾驶座上的江相阳眼角抽了一下，南半见正好抬眼看后视镜，意味深长地拉长尾调：“哦～”
“南先生不要误会，楚先生家派专车是因为楚家来的人很多，一辆车坐不下。”江相月露出一个堪称明艳的笑容，“另一位骆先生也是这个情况。”
南半见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这两个先生在家里不受待见。”风缙云没骨头一样挂在南半见身上，整个鬼都贴上去，“刚才那个姓骆的发觉到我了，但是一看到你就反过来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
“毕竟玄学界最有名的阴阳先生怎么会有个恶鬼姘头呢？”
风缙云话音未落，手腕上的符咒就亮起来，烫得他眉头微皱。
汽车打了个弯，南半见顺势将头偏向恶鬼。
“你就这样进江家的大门？”他问。
江家世代以捉鬼为主业，而且并不是像那四个残害了风缙云又没本事收服的家族那样拉跨，江家有很多让门徒后天拥有可以凭借肉眼见鬼的法子，其中不乏有名的风水师等。
现在的江家资产和实力可是能比拟十年前全盛时期的南家，南家要是没了南半见，早就被江家压下去了。
风缙云要是就这么大剌剌走进去，估计左脚刚踏进去就会有一堆符咒和桃木剑劈头盖脸砸上来。
“嗯哼，江家人好危险的，我怎么藏都会被发现的。”恶鬼下巴搁在南半见肩头，懒懒散散地哼哼，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勾引。
南半见比划了一个当初黑雾团子的大小。
风缙云高高挑起一边眉毛侧目看他，最后妥协道：“好吧，既然你喜欢。”
白色别克停在江氏道馆前，大多数玄学家族的本家都会建在郊外的风水宝地上，一来保证他们本身的神秘感，二来不会被当做封建迷信被迫关停搬迁。
江氏道馆占地近千亩，南半见一八几的个子下车后站在门口都显得娇小起来。
“江家还挺大的嘛。”楚衍下车后就一直跟在南半见身后，脸上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看得出来他有在努力克制自己了，可惜这人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
看着跟着小朋友一样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后面的楚衍，南半见觉得自己像是多了个背后灵二号。
背后灵一号团成小小一团黑色雾气俯趴在南半见肩上，他看起来很无聊，分出细条状黑雾一甩一甩地。
看起来像个小尾巴。
南半见伸手揪了一下。
风缙云睁开暗红色的豆子眼睛看了他一会，细条状黑雾末梢抬起来勾勾南半见手指。
黑发青年握拳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三位请跟我来。”江家两兄妹停好了车回来，恭敬地弯腰将三位年轻人请进去。
原来他们两是这样的性格吗？
江氏道馆也是极具复古风格的木质房，漆着红色的防水漆，房屋红墙青瓦，入门是江家人每日禅道的正庭，庭内有雕像，不似道观里那些神仙和祖师爷，各处柱上都雕有山海经兽类浮雕，精致且栩栩如生。
雕像身后有两条通路，江相月说左边是客房，右边是他们江家弟子的卧房。
五人走进左侧，竟是豁然开朗一个大四合院，方才在正庭看过来可不见一点亮光。
“哇，好厉害！”楚衍不负众望地发出没见识的惊叹。
“楚衍在家里没接触过玄学？”在来的路上楚衍告诉过南半见自己的年龄，竟然是比虞月半还要小些，所以南半见便毫不客气地叫他全名了。
楚衍身形一僵，不好意思地擦了下手，“啊，很明显吗？”
“不过也是，”楚衍撇撇嘴，又呲个大牙笑，“南前辈这么厉害的人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不，我想他们都看出来了，给你留面子没说而已。南半见心说。
“我没啥学玄学的天赋，那些卦术咒术我一个都看不明白，也就有个灵媒体质让我在这个家里当工具人混混日子啦！”楚衍年纪虽然小，样貌却长得开，不笑的时候真的很有观赏性，而且眼神清澈，看着就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清朗帅哥。
笑起来……有点傻，配上他的白色西装，像萨摩耶。
“灵媒？灵媒都混不好？”骆先生震惊了。
并不是所有玄学家族都有能让弟子们肉眼见鬼的法子的，谁家掌握了最厉害的见鬼方法谁家就更吃香。
说是让人见鬼，见的却不全是鬼，还能看见山河灵气、星途命数，他们不需要刻意去观察，冥冥之中就有指引告诉他们正确答案。
普通人学玄学是经验累积，见得多了自然就能窥探到冰山一角，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五年以上的基础，三年以上的实践。
考研都没这久。
而阴阳眼和灵媒，就是那种天生为玄学而活的人。
这类人体内阴阳汇聚，拥有通阴的本事，因此对鬼怪也有很强的吸引力，大多阴阳眼和灵媒在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之前就被各种鬼怪吓死或者吃掉了。
当然，也不排除少数是人为抹杀。
“我家有比我更厉害的灵媒，就是我姐姐，她超厉害的，她的感应精准度就比阴阳眼差一点！”说到自己姐姐，楚衍腰板更直了，非常骄傲。
普通玄学先生骆某轻轻啧了一声。
玄学天赋用考试来比喻的话，骆先生这类就是每天苦读书、做实验，然后填写答题卡。
灵媒楚先生就是凭直觉蒙的全对。
阴阳眼南先生的卷子一打开，答案都印在上面，不用写就是满分。
嫉妒，使骆先生面目全非。
三人边走边聊，江家兄妹一改车上的口若悬河，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客人说话不提到他们就不插嘴。
因为江家交流会请了很多人，四合院里很多穿明黄色道袍的江家弟子在帮忙收拾屋子，从他们身边路过都是礼貌恭敬地打了招呼然后又开始忙自己的。
整个四合院里目光扫过去说话的只有穿着各式各样的客人们。
“江家人最是讲规矩，也最是不讲规矩。”肩上的黑雾团子突然开口，暗红色的眼豆子往上滚了一下，应该是在翻白眼。
“不必要的规矩定的死多，必要的规矩一个都不守。”
南半见觉得挺好玩，抬手去拨弄风缙云的眼珠子，被对方用小尾巴缠住动弹不得。
“哦，好吧，看出来了，他们家的弟子比佣人还安静。”南半见手指一勾将风缙云整个提溜起来晃荡，“什么该守的规矩？”
风缙云在南半见手里化作一缕黑雾逃出，然后团到南半见的头顶，垂下小尾巴在他耳廓边扫来扫去。
“你看正庭那个雕像像谁？”
尾巴带着发丝拂动，有点痒，南半见不讨厌，准确说风缙云做什么他都不讨厌，“看不出来，反正是个小老头。”
风缙云闷笑一声，“那是江家开门老祖，江霞。”
通常家中人过世都会将灵位放祠堂，便于香火供奉，道士家的正庭都摆的太上老君之类。
江家人自认独出一脉，不奉老君，只奉江霞。
“道家源自老子，江家这么做无异于自毁道法根基，风光不了几年了。”南半见说。
风缙云没应声。
南半见正要多问两句，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不想看见的人。
“哎呦，瞧我看见谁了，这不是小见见吗，怎么一个人来啊，还跟这些不入流的小家子弟走在一块。”
来者单穿粉色衬衫，袖口撸起露出一节小臂，踏着闲散的步伐走过来抬手要往南半见身上搭。
南半见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两分相似的脸，眼神瞬间冷下来，躲开对方的爪子。
“干什么躲开呢，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哥哥了？那个死了四年的人你都念着，对我这个亲亲堂哥就这么冷淡，真是让人寒心啊。”男人说着，挤出两滴眼泪来。
南半见看得恶心。
这人是南半见的堂哥，叫南成欢，他小时候带头霸凌过南半见，后来风缙云来了南家也是被他带着一帮小伙子欺负。
南半见对这个人的厌恶跟南鑫鹏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