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马球,风筝和小曲
旁边的湖泊翠绿如玉,太阳微微西垂,天空如同最好的湛蓝绸缎,不热不燥,也正是好时候。
落平和阿擅两个人合力,一人在左,一人在右,随着风奔跑,毕竟第一次玩,要不松手快了要不慢了,风筝总是歪歪扭扭地飞不远就落地。
好不容易才把风筝放起来,他们两人累得立马躺在路边,裴宁咧着嘴笑,一点点放线收线。
凡人眼中的朱雀五颜六色的,主要以红绿两色为主,飘在蓝色天空中倒显得好看很多。
落平看着天空,突然有一瞬恍神,不知怎么了开口和阿擅搭话。
“你知道吾从哪儿来的吗?”
“莲花宫?”
落平鄙夷地瞟了眼阿擅,随即抬手指着天,“九重天。”又感慨道:“没想到在凡间是看不到的,如此稀疏平常。”
“别逗了,《创世书》上面根本没有九重天,也没有从九重天来的人。”
旁边的人像是看傻子:“《创世书》是师尊交给我写的,为的是记录神族如何在九重天外开创一个人间,供凡人休养生息。”
“……你是认真的?”阿擅伸手准备探下落平的额头,却被他反手敲了脑门。
“骗你干嘛?”
“什么是九重天?”
“神族住的地方。”
“那你也是神仙喽?”
“我真身是一只朱雀,得幸天尊点化,位列神位。”
阿擅垂下眼睑,沉思。
“那你和谢尽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落平叹了口气,正巧裴宁也玩累了,拿着风筝坐在他们身边,一脸好奇等待落平解答。
“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开创了人间,自然就要有约束,天尊特地设立了莲花宫……”
《创世书》曰:深海有莲花宫,司轮回因果,掌控者姓谢,名尽,无悲无喜,万事海底定,半点不由人。
“谢尽是吾另一个师弟,他叛出了神族,九重天和人间时间流逝一样,算起来,已经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裴宁追问:“三十年前?他为什么要叛出神族?”
落平耸了耸肩膀:“说实话,吾也不知道。但又说回来,谢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位,所以不是他叛出,而是莲花宫叛。”
阿擅和裴宁对视了一眼,表示没听懂。
旁边的人倒也没有继续说了,神情平淡。
“总之,吾这次来是为了找一个人,但真身还在九重天,所以留不了太久,下次下次有难时可以画此符咒召唤朱雀,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落平在他们两个面前示范了一下,金红色的灵力在他指尖涌动,凝滞在空气中,如同游鱼戏水,快速且流畅。
幸亏两个人都比较聪明,一学就会,纷纷模仿,把落平震了两次,差点站不稳,怒吼:“不许在本人面前使用召唤术!”
不知不觉中,日头西落,暮色沉沉之时,三人拿着风筝回到了客栈,却听老板说品黛被人赎走了,让另一位名伶登台。
三人坐在包厢里,听着台上的人用软糯的声音唱着江南小曲,似乎空气里都能闻到甜味儿,却字字清晰,不至于那么腻。
当初未家军有三奇,乞丐出身廖寒星,末路世族虞为岷,父母双亡小魏成。
她唱的正是大梁名将廖寒星的故事,乱世中得遇贵人,从乞丐做到将军,风流多情,一位舞女和他相识,一夜风流后怀孕生子。
舞女等了他三年却意外得知心上人另有新欢,悲愤之余又要补贴家用养大孩子,最终积劳成疾含恨而终。
巧的是,几年后廖寒星战死,一家三口在轮回井旁相遇,得知另有隐情,误会消除,竟投胎又成一家人。
大梁民风开放,这类故事幽怨婉转,通常不会被禁止,只是落平听得津津有味,裴宁听到后来眉头紧锁,阿擅直接长叹一声:
“什么时候可以不要合家欢的结尾啊?”
这明明就是个抛妻弃子的故事嘛!最后轮回转世在一起的结尾如同狗尾续貂,乱打一通,不知所云。
裴宁则感慨:“哎,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明明已经艰苦一生,来世还要和他绑在一起,多造孽啊,不过这话本改的也太离谱了吧。”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本子反而能流传久远,因为人们每每想起,就会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有槽点才会有卖点。
只有落平不在意地淡淡一笑。
“廖寒星没有死。”
裴宁奇怪:“他早已在折木之战中牺牲了啊,虽说这个本子里写得人设不怎么好,但廖将军可是实实在在的功臣。”
落平喝了口茶,没有多说,阿擅却灵光一闪,开始追问:“你能看到别人的过去?那我……我的过去你能看到吗?”
“吾看不到。”
看着两人露出质疑的表情,落平无奈解释:“凡是和吾有交集的人,吾都看不到,不然会破坏万物纲常,必遭天雷地火。”
听起来有点道理,裴宁惋惜:“要是你能看到他的过去就好了,我就可以回家了,谁想跟着他。”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落平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吾的时间不多了,再逛一会儿吾就该走了。”
城中有一条河叫卜花河,河上有座桂郎桥,相传每对相爱的人经过桂郎桥都会白头偕老,甚至成了一个景点。
夜游花船只留了最后排的位置,三人坐好后,船缓缓开出,两岸的花灯璀璨,照得水波荡漾出七彩的光。
阿擅腿搭在船边,削骨剑挂在腰间,落平慵懒地靠在裴宁身上,只有裴宁一人乖乖坐着。
这人间颜色,确实比九重天绚丽多了,也难怪他当初执意下界,落平心里想。
可这救世的人,如今到哪儿去了呢?
船夫轻轻摇动着船橹,划过水面,夜色下还有鲤鱼摆尾击打着船身,甚至咬住了阿擅浸在水里的衣角,一个用力——
“扑通!”
巨大的声响随着失重感而至,落平被摔在了船上,顾不上揉揉磕到的后脑勺,立马跳下水救人。
竟然被一只鲤鱼精算计!落平跳下去的一瞬间第一次有了懊悔的感觉。
阿擅一只手被裴宁握着想要救他,空着的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削骨剑,剑风带动水劲,小鲤鱼精自知不敌,连忙松口游走了。
但他似乎不会水,慌张地吞了几口水之后竟然慢慢失去意识,头低垂着,甚至连削骨剑也掉落在河底。
裴宁被阿擅拉下水后,稻草人的身躯被水的浮力承托,拉着阿擅往上游,只可惜稻草终归力气不足,陷入僵持。
又听见扑通一声,裴宁竟然还有心思想是哪个倒霉蛋落水了,转头就看见落平游了过来,兴奋地挥手打招呼,却让自己也喝了几口水。
被救上岸后,裴宁再一次翻身下河寻找削骨剑,直到阿擅吐了第一口水,她才湿淋淋地回到岸上,手里拿着同样湿淋淋但寒光涌动的削骨剑。
“一个旱鸭子,一个稻草人,我是倒了什么霉才会找到你们两个?”
在落平的努力下,阿擅终于醒转,一睁眼就看到拎着剑的裴宁,竟害怕地缩了缩,回过神后只觉尴尬,从裴宁手里接过。
围观的路人纷纷散了,三人都筋疲力竭,就这样坐在地上,互相倚靠,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我累了,稻草人始终是稻草人。”裴宁向后一躺,靠在他二人肩上。
“吾要走了,你起来!”落平耸了两次肩膀,裴宁累得要死,不愿起来,落平只好把稻草人先变回原形,再把裴宁的魂魄收回原来的身体。
拥挤的身体突然多了一个人,裴宁有一种好像和别人在一条狭窄的小道里挤来挤去的感觉。
同时之前稳定的三人倚靠小组,因为失去了稻草人,阿擅猝不及防地向后躺去,惊呼一声,裴宁原身也随着惯性趴在他的胸膛。
“啊!好痛!”
幸亏提前把手放在脑后,阿擅摸了摸手背,虽有擦伤但不算特别严重。
“我们还会再见的。”
落平从裴宁身体里出来的最后一瞬,裴宁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坠着红绿羽毛的男人。
这应该……就是落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