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梦幻岛（3）
格温努力想挣脱开他充满压迫的手, 但几秒过后，还是没有办法离开他溢满力量的掌心，被强迫着望向他翡色的眸子。
她再次挣扎了几下, 也恼了：“哈利·奥斯本！”
他一下放开了手。
格温弯腰, 大口呼着气，她能感觉到两颊被人锢得火辣辣的疼。这和刚才的威胁都令她恼火：“你除了会威胁我，你会干什么？你学不学得会尊重！”
他高坐着睨了她一眼。
这无疑是令她更恼怒, 格温瞪着他，然后见哈利低下头，胸腔鼓了好几下，尽力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不是在学吗？”他忍着怒气说，“你和我说了之后我就在一直在学啊, 你总需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哈利的胸腔又鼓起来了, 像是憋着一股气, 下颚角硬着。
格温扶额，她真的不敢相信有人脾气差成这个样子，连这样都是强忍的脾气了——说句很不好听的，他的好脾气上限是人家坏脾气的下限。
“所以你这些天都阴晴不定的？”她蹙眉问。
他那边没有声音。
相反，高空中，旋转着的两翼越来越迅速，而与此同时, 小刀滑过椅背的声音也越来越重。
格温撇过脸, 惊呼了一声, 又反应飞速地捂着嘴。
因为他硬着下颚, 拿着小刀在椅子上狠狠地戳了几下，对面的椅背皮都被戳烂了，棕色的真皮就划成了一道道撕裂的印痕。
哈利面无表情的把刀扔到飞机外。
“格温, ”他转过头，态度勉强温和了一些。“现在好好说说吧，我想知道你选谁，没关系的，我就了解一下。”
格温戒备满满的望向被扔下刀的窗户。
他竭力压制住的声音轻缓：“来吧，斯黛西，给我判刑吧。”
她盯着椅背没有动。
“给我判刑吧，甜心，”哈利低下头，抗拒的声音从掌心传来。“我现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劝你快一点，要不然等一下我又控制不住脾气了。”
他的手压着脸，侧边因打橄榄球而粗粝的纹理摩擦着，过了许久，一个又惧怕又同情的柔声传来，令这硌手的纹理一下子消失了。
她说：“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呢？”
这句话在舱室空响了几分钟。
哈利猛地抬起脸，又惊又喜，紧接着飞机旋翼暂停后和无法呼吸的拥抱过来了。
她被他一瞬间紧紧地抱着，过了会儿，他稍微松了松，颤动的声线从臂弯里传来：“你的意思是，是不是你想选择我？”
格温轻声问：“……要不然呢？”
“那你再说一遍吧？”他背对的声音恳求道，“再说一遍好不好，甜心？”
她闭目：“我累了。”
这股不想继续回答的情绪似乎传给了他，他蹭了蹭她细嫩的脸，也默契的不再问了，反正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不去想背后真正的原因。
直升机完全停在了轮船顶上。
格温稍稍推了推他，准备开门出去了，他却一把握住了她开门的手。
“让我来吧，”哈利轻声说，“你不是累了吗？我抱你下去吧，可以吗？”
格温麻木地点点头。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觉得没有意思，颓废的躺了很久，最后躺泡到了浴缸里，直到看见彩色的泡泡才有了表情。
“我完蛋了，”格温喃喃自语，“我快完蛋了，我居然违背了上帝要求的忠贞，和两个男人保持着关系……”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
她抗拒地闭上眼睛，如果是她彻底放弃彼得之前，亦或者是没有答应哈利的那个时候多好？偏偏是这时，偏偏是她开始尝试对哈利开始投入感情的时候。
格温绝望的将脸滑进浴缸里。
她现在该怎么办？
和彼得直接坦言自己短短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她堕胎，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怀的是谁的孩子，见到了鱼吃鱼、神秘孤岛，而且只是闲坐在办公室里打打字，但却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企业被哈利玩破产。
不和他直说——她不能接受这股来自上帝的审判，忠贞、诚实、纯洁，这三个准则她每一个都踩过雷，而且由于亲自结束了一个生命，这些已经成了去忏悔室都不能洗清的罪过。
以上，她都不想选择。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不爱……不知道有人能理解她的情绪吗？
彼得对待她像是对待一朵漂亮的花，他单纯的欣赏着花美丽舒展的枝叶，并且觉得花的全身都优美，使得她对他不敢露出盆底隐藏着的、丑陋的根茎，也不敢推测他见过之后是怎么想的。
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到自露伤痕的地步。
至于哈利，她似乎也算是喜欢，因为她的灵魂似乎就担任着一个责任：只要认定他是什么身份，就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他。
所以她似乎移情别恋了，但是，好像又不是的。
格温烦躁地将倒映着她的脸的泡泡拂走。
她头脑乱糟糟的，就像是竖着闲置在架子上的肥皂，因为蒸气而融化在了铁杆上——架子上有声音？格温望了好几眼，起了身，沾着泡泡的手拿过了肥皂。
烟盒就在后面。
她好奇地拿起了烟盒，没想好要不要放下去，但因为光着身子冷，又缩回浴缸里了。
“告诉，不告诉，”她混乱又小声的说，“我记得他们都抽烟，他们都是烦心的时候抽烟……”
格温手抖着抽出了一根烟。
她摁了打火机好几下，才点燃了烟头，学着哈利的样子黏糊在唇瓣里，一开始被连续呛了好几下，过了会儿，才学会自如呼吸。
再过半响，浴缸传来自暴自弃的烟云吐雾。
波士顿的天气非常阴沉。
此时的气候已经不是刚出国时的刮大风了，而是开始下起了雪，格温一下子从穿短袖到了穿棉袄，她戴着围巾，扭头望着窗户，金发就灰败的搭在肩上。
“你爸爸那边我已经安抚了，”身旁的男人说道，“他已经回去了，至于，彼得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
格温毫无生机的蓝眼睛转了过来。
哈利盯着她看了几秒，柔和了些道：“彼得不是教徒，只要你不告诉他，他肯定不太知道这些事情，所以——”
“——你最好别去找他，”他的疑问句语气却不容置喙。“你觉得呢？”
格温缄默地望着他，美丽哀伤的脸上带着些许伤感，这种没有力气的神情在最近一段时间都出现的很频繁：“所以你才不让我回纽约吗？”
她声音细的和路边羸弱的流浪猫一样。
“没有，”他呼了口气，紧接着又低声用揣测的语气道。“只是我觉得你不适合回去，你也不想回去是不是？”
格温僵着没有反驳。
哈利了解她，她是一个大部分时间都下不定决心做事的人，除非是被人逼急了。这使得他伸出自己温热的手掌，靠近了她，他的蝴蝶夫人自然的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
“你说得对，”她没有情绪的说，“我现在应该跑的远远的，离所有人都远远的……”
哈利握着她的手，两掌之间粘腻的都是汗，在窗户缝传来的冷气和车内的暖气里带着灼烧。
在浑身冰冷的情况下，格温自然而然的依靠在他的臂弯里，依赖又契合，突兀地，她漠然想起了每次出事时她都会下意识的询问他——
因为他每一次出的主意，都会和她内心不敢细想的真实想法契合。
格温猛然抬起头。
哈利皱着眉：“怎么了？”
“不，我要走，”她非常坚定地说，“我要回去，我要回纽约，我一定要和彼得说清楚，我不能在这里多待了！”
车子刚从机场开了出来，格温就推开了锁着的门，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的、车还没停下来的走出来了，引得车内剩下的人都惊呼了一声。
可她很稳的下来了，还飞速的跑进了机场里。
格温买完最近的一班机票，疯狂的跑进了机舱里，她的心狂跳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道德感袭来，并不完全是要对和彼得诉说这一切，而是她意识到了，在哈利身边，她会一步步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他似乎轻而易举的让身边人尝懂什么叫做堕落。
格温感到自己夹过烟的地方正在烧灼。
她睡了很久，要和彼得说什么话都翻来覆去的想了两遍，胃里正在翻滚，但是这一切都没真相之火更令人翻来覆去。
一下了飞机，她坐上了地铁，但是直坐过了一站她也没敢和彼得打电话提他们俩要见面。
格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拿起刚放下的手机，打一个电话，就在她摁下最后一个数字时，一声巨响先在地铁顶部炸开了——
“是蜘蛛侠和章鱼博士！”
随着地铁众人的一声惊呼，一个红蓝色的身影和八只手的钢铁人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随后，章鱼博士从窟窿里，面目狰狞的慢慢钻了进来。
格温前面黑色头发的女士已经僵得不会动了。
章鱼博士的机械手臂慢慢向这个方向伸了过来，格温没有多想，她当机立断的扯过这位女士的手臂，准备将她拉到后面，但却一下子吸引住了章鱼博士的注意力——
那只机械手臂猛地向格温冲了过来。
“嘿！”红蓝色的拳头一拳将他的机械手臂打倒，他的蛛眼带着轻松揶揄。“很遗憾打扰你们的休息日，但我也没办法，谁叫这位蟑螂队长不让我们休息呢——”
那条冒着电的手臂掉在地上了，浮现出格温那张带着惊慌的脸。
吊挂在地铁天花板上的蜘蛛侠愣了一秒。
下一秒，另一条机械手臂狠狠地往他柔软的肚子上砸过去：“蜘蛛侠——”
一声能听见的皮开肉绽声爆发，隔着面罩也似乎能望见他的口腔处红了一片，但不到片刻，蜘蛛侠转过了脸，他的蛛丝向旁边那辆空无一人的车厢发过去。
他的语气依旧轻快，除去含糊着血迹和故作的轻松：“没事的，别尖叫了女士们，这里太小了，还不能给我们做擂台。”
但压根没人敢叫。
蜘蛛侠顺着蛛丝，灵敏的躲过了几只机械臂的穿插，熟练又飞快的朝着窗外的碧海蓝天飞去。
“蜘蛛侠！”章鱼博士恶声恶气的吼道。
他的机械臂就显然笨拙很多，几只手臂踩在地上代替手爬出去，根本和蜘蛛侠的身手没有办法相提并论，格温撇过脸，尽量把自己的影响力最低，但她能感觉到这位博士怪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正在思考着。
砰的一声，从对面可口可乐的倒映能看出他的手臂伸的很长。
格温旁边的黑发女士忽然惊叫一声。
因为章鱼博士虽狂笑着离开了，但他的手臂绕出去卡在了铁轨上，地铁马上趔趄一下，紧接着车身已经开始无法抑制的往前冲刺起来。
更恐怖的是，在一片高楼大厦前修建的地铁轨道，扭动着的机械手臂早将前面一段路的轨道与后面的脱轨。
前面没有路了。
格温的手紧握着栏杆，努力保持着平衡，但最后还是跌入到了一片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
“没有路了！我快死了！”
有女人的啜泣：“妈妈，你昨天刚死，主就让我来找您了……”
地铁失控的轨道摩擦声和所有人濒临死亡的喊叫声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但格温早已经体会过好几次，她从跌跌撞撞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尖叫声中，感觉到似乎没有那么抖了。
“是蜘蛛侠救了我们！”
格温抬起脸。
她愣了几秒，望见千万条蛛丝从中间处挂在两旁的高楼上，硬生生的拉缓了地铁走向死亡。
但没等地铁里更多的感激声传来，这艘快要自杀的地铁又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一根根蛛丝从承受不住重量的崩裂，紧接着，地铁行驶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而矫健的身影正在地铁的最前面。
她捂住唇：“上帝啊……”
蛛丝又开始向着旁边的建筑粘过去，但是又粘性不足的断掉，更可怖的是，他似乎已经弹尽粮绝了，一直小声絮絮叨叨的蜘蛛侠忽然怒吼了一声，把更多的蛛丝从身体里射了出来——
他的制服开始一点点的破裂了。
格温呆愣愣地望着，见到他的身体和远处断裂的夕阳倒映黏在一起，她的心和车上的很多人一样，和他的一举一动牵在了一起。他怒吼着，他努力着，他拼命着，但是这些事情都与普通人无关——
嘎吱一声，车停了。
所有人的肩膀都卸了下去，手心都溢满了汗，而与此同时，前面的超级英雄轰然倒塌。
有人后怕：“天哪，我们就差一步就死了。”
“别说了，去看看蜘蛛侠怎么样。”另一个人打他的肩。
几个男孩们上去了，把这位精疲力尽的英雄拖过来，他的棕发毫无生气的垂在脸颊两旁，露出一张年轻又疲倦的脸。
他们惊叹：“和我们差不多大……”
“像是高中生，”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可能我们一个学校的。”
格温走了过去，她的出现使得几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们都闭了嘴，自觉地给她留出了位置，而她毫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夺过他们好奇拿走的面罩，又重新盖回了他的脸上。
“孩子们，”身后有个胖乎乎的大叔摁住了他们的蠢蠢欲动，“把英雄抬到最后面去吧。”
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这似乎是一场悄无声息的仪式。
他被抬了起来，身材瘦削，破衣服露出些健壮的胳膊。没有人见过他，但有人说过他年轻，所以人们跃跃欲试的想见到他神秘面罩下的容颜，可最后，蜘蛛侠却被举着的人送到了最后一节车厢。
当他睁开榛子色的眼睛时，所有人都离开了，而他的梦中情人就矗立在最尾端望着他。
“格温？”他狐疑地眯着眼睛问。
格温转过脸，她挑起了细长的金色眉毛：“彼得？”
愣了几秒，蜘蛛侠一把将面罩摘下，他坐着，呆头呆脑的重复道：“格、格温？你是格温·斯黛西？”
格温笑了。
夕阳下，她的面颊被勾勒出了金色的柔光，头发柔柔的卷着，就像是他在金属加工的课堂上看见的无数遍那样，她在笑的同时带着一股满腹的哀愁。
“怎么了？”他敏感的问。
格温望着他满身带血的伤疤，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之后就没明着告诉他了（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