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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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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机与血腥重新席卷这片战场——她在刺耳的急弦声里回想起撕心裂肺的背叛与离别。

    她想起陨辰岛上的孤寂星光。

    琴是晚衣、她是晚衣,她不能也不必依靠任何人。

    星辰月下,只有自己。

    五年前元婴雷劫再落之时,她没有再痛,只觉身沐暖雨。

    她早已从旧时梦魇挣脱。

    “铮铮铮!”

    急弦破障之音仍在响彻云霄。

    方才春风拂面的轻雪、润物无声的水流,都好似一场空梦,在杀气里荡然无存。

    唯剩刀光剑影!

    铁马冰河万钧破,洪流奔腾雪浪翻。剑气纵横千万里,星光散做碎尘埃。

    漫天银河落入血海,化成一望无垠的波光粼粼。

    血海里沉浮的众人皆感心魂剧烈震颤,纷纷怔愣忘言——这样强悍的琴音到底来自何处?

    不,这根本不是琴,倒像是弹剑作歌!

    北去关山斩雨雪,南来花柳抚云烟——

    剑带寒霜,杀尽一切妖魔。琴起风月,舒散灵脉痛楚。

    恶兽们被如此强烈到极致的杀意所吸引,争先恐后地扑向琴剑之声传来的远方。

    摔落血海里的修士们得以借机喘息,互相搀扶着起身。

    大雪纷纷,倏忽不见。

    雪花变作漫天遍地的符文咒语,如箭矢破风而降。

    张张灵文符咒落在恶兽头顶,冒起阵阵灼烧的青烟,将它们体内煞气封印。

    小字婉约如春潮带雨,大字遒劲如风卷残云。

    纪砚看到无数雪色的墨擦身而过,不禁微怔——剑气书符,世上竟真有这般顶级的符篆师?还是他临死之前产生了幻觉?

    他闻到风雪里的墨香,仰头望天,只见到阴云滚滚,好似挥毫的巨手。

    没有笔。只有剑气。

    让纪砚想起年少时风光意气的自己。

    他那时总是不听师尊的话,直接拿着长剑在空中挥毫作符,灵文歪斜,不成咒语,但斗大的符文却张扬得耀眼——

    每次比试胜利,他都要丢开手里的笔,拿剑作一首这样引人注目的诗。

    艳羡的赞许与倾慕的眼神铺天盖地。

    他在仙门武宴摘得魁首,无数香囊与花包扔向擂台中央。

    他戴着繁花做成的嘉赏缎带,攥着那块“风华动仙门”的玉牌,一路穿过沧澜山最长的天山索桥、走过寒冰尚未解冻的山道、奔上刀剑峰炼器阁!

    一路的风景都不入眼,他只感到那些喧嚣与热闹渐渐退后、远离

    但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得更为剧烈。

    他在安静的山云里看到江月白安静的背影。

    “师尊!”他欣喜地向江月白炫耀着他魁首的玉牌!

    江月白在清风里回身,只淡淡弯唇一笑——好似并没有对他摘得这块玉牌有什么意外。

    他指着玉牌上“一剑破万钧”那行字,和师尊说,他不练符篆了,他要练剑!练最万众瞩目的剑!让全天下人都艳羡倾慕的剑!

    可江月白用布满薄茧的手拂去了他发丝间被扔上的花瓣,并没有夸赞他的玉牌,而是递给了他另一样东西:“给砚儿的笔做好了。”

    “鲜衣怒马红袖招,不如身置无声处。”

    纪砚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他扬手再落手,用力摔碎了“风华动仙门”的玉牌!

    他本就是北辰仙君江月白的大弟子,这块破牌子于别人而言是踏进仙门的机缘,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能讨师尊一句夸赞的玩意。

    江月白递笔的手还没收,他一把从江月白手里抽过那支笔,一起狠狠摔在地上!

    每次风光无限之后,别人都在为他庆祝,只有师尊次次泼他的冷水!

    无声笔和玉牌的碎屑混杂飞溅。

    可江月白看他的表情没有怒意,只有无奈。

    纪砚更愤怒,他在想,到底如何才能让师尊感受到他的想法!他的愤怒!

    他狠了狠心,在那支笔上用力踩了两脚,而后转身就跑!

    他摔门而去,心跳如狂!一路冲下刀剑峰,停在冰泉旁。

    大口喘着气。

    愤怒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惊慌和后悔。

    他在干什么?

    那支无声笔,是江月白做了两年又三月,专门做给他的。为了做那支笔,江月白甚至直接缺席了一届仙门武宴。

    别人羡慕还来不及,他竟然当着师尊的面将它摔在脚下

    他蹲在地上抓着头发,懊悔地捶自己的脑袋。

    他想要拐回去道歉。

    可他不敢。

    他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起床时,却看到无声笔已经被擦拭干净,用小盒子装好,放在他的枕边。

    风雪中的符文散成碎屑。

    恶兽纷纷摔落泥泞,痛苦地哀嚎。

    纪砚站在扑面的冷风里,感到双眼发酸。

    他一直想要回刀剑峰上去和师尊说一声对不起。

    可这一犹豫,竟已过了十几年。

    他早已褪去了那些张狂和倔强,但他想要道歉的人也早就不在了。

    他做了玄书阁阁主,再不用和谁赌气、也再没人敢不顺他的意。他在整个西南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在红袖馆的乱花迷眼里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可每晚最深处的梦里,只有幽寂的山道和无声的落雪,和与雪同色的安静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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