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明暗，黑白，血骨
秦煜心思细，又是陪在荆窈身边最久的人，很多东西他都留心留意，琢磨出一二来。
秦煜消完毒用纱布仔细地把伤口包裹起来，由于整只手都伤着了，秦煜只好先用八字包扎法包扎手掌，再将纱布剪小包扎手指。
等一圈忙活下来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秦煜的额头和后背都泛起了一层薄汗，他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微微流淌下来的几颗汗珠。
在一边充当透明人看戏看得都困了的sun，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懒的。
“正事还聊不聊了？不聊我可睡觉了，累死了。”
蒋夜知道是因为自己拖延了大家的进度，连忙将sun留下，垂下眼眸地跟荆窈道歉。
“对不起”
荆窈抬手遮住眼睛，似是有些累了，一个深呼吸的功夫，她压下情绪和疲惫，调整好了开始继续说事。
“顾煊那边刺杀的事情是目前最棘手的，人数太多，手法太杂，拼了命的架势令人应接不暇。背后的人，短时间内查，是查不清楚的。我将小姑娘接来，就是想护着点他。”
sun不清楚原委，还以为急忙忙喊他俩来就只是为了保护顾煊。当时他还吐槽顾煊是个弱鸡，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出。
他疑惑着询问：“不是我说，她上，可没法子给你留活口啊。”
“我不要活的。既查不清楚，我也懒得费这个力气。既然敢花这么大的手笔，不计后果不要命，那就让背后的人尽管来填这个无底洞。”
“我荆窈想保住的命，大可以让他们试试抢不抢得走。”
她在明，敌人在暗。那群人想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就比比谁耗得过谁。
霍尔先生曾告诫她，一旦牵扯进权利中心，可就没法子脱身了。
正好，她也不想逃。
让他们好好看看，有一匹幼狼正在背后，以势如破竹般的速度成长，伺机而动。
等他们耗不起，在他们眼前的就只会有荆窈给他们选择的两条路。
一条放弃，任由顾煊坐稳位置，把他们这几十年来在夏国埋下的棋子一个一个拔除干净。若他们不甘心，就是第二条——
慢慢地出现在明处，等着被她找着时机，咬住喉咙，再无翻身的机会。
荆窈瞳孔幽深，眼眸深处仿佛泛着冰碴子，说出口的话狂妄极了。
sun看着女孩儿，重新找到了曾经的感觉。
这两年，y隐退在幕后，行事也低调了不少，但可别忘了，在非法区，y和小s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危险人物。
“这是要干回老本行咯。”sun撇撇嘴，小声吐槽。
“明晚到位，记得多注意着点小姑娘的状态，若是出现任何不正常的行为，就给她注射镇定药剂。无论如何，要以她的身体情况为主。”荆窈嘱咐。
“没问题，交给我。”
sun想了想，又问：“后续的事可有打算，别告诉我，我俩要一直守着那家伙。”
荆窈没多说，只淡淡道：“半个月就够。我也只给了他半个月的期限。让他缓缓，让我看看他的真本事。”
一通折腾，已经到了凌晨。
蒋夜回房休息了，sun也回了客房。
夜色暗得厉害，荆窈的小脸也苍白得厉害。
秦煜上前，声音很轻，似乎觉得声音大点都会伤到眼前的女孩儿。
“阿窈累了，我去把面热热，阿窈吃点就赶紧歇了吧。”
荆窈似乎是真的倦极了。
意识都是模糊的。
她一直都是坚定的，可是这几年的相处，一日一日，白天黑夜，让她牢固硬冷的心，有些松动了。
离她想要做的事越近，她——
也越发地感到束手束脚、草木皆兵。
她算计人性，也明白人心。
她想要避免的东西，在真正遇到的时候，也由不得她逃。
秦煜见荆窈没有反应，眼睫垂下，他单膝跪在荆窈的身前，手臂靠在单人沙发的一侧扶手上，将头枕在手臂上，脸藏起来。
“所以阿窈一直瞒着的，就是这个吗？”他自顾自地开始说话，声音闷闷地，也不在意荆窈听不听得到。
“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身后的家族，都是那些人算计的对象。阿窈不说，是怕我们知道了，意气用事，白白赔了命吗？”
“阿窈赔上了自己的命，又觉得你在我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赌上了我们这么多的人命。”
“阿窈在难过什么呢？是在怀疑，是在想，这么做，值得吗？”
“是在害怕，自己不能每一次都算无遗漏吗？”
“可是我们的阿窈不该是这样的啊。我曾无数次想要阿窈能对我们袒露心扉，想要成为阿窈可以依靠的人，可阿窈现在的样子，我又不想了。”
秦煜隐藏在暗处的眼眸泛着红，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呜咽。
秦煜的声音很轻，可荆窈听到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过渐渐的，她就不问了。
后来，前不久，薛高懿在她面前毒发身亡的那个下午，无意间，她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对于他们这些不能改变规则的人而言，值得与否就如同生与死，从来是由不得自己的。
如同寒门子弟想要在宦海官途中保住自己的性命，保全自己心中的道义，他们最终只能择其一。
可是那样，又算得什么好下场呢。
其实荆窈没想那么多，也容不得她想那许多。
她知道，这世间不止黑与白，人性总有劣根，社会想要运转就必须存在阶级，这些是改变不了的。她也没想改变，她没那么伟大。
她只想，讨回公道啊。想，能给身不由己的人留下一条生路。
即便，要用她的血和骨去铺。
她也没犹豫过。
那日，其实顾枭和她的对话还有下半场。
她没说出口。
顾枭手里握着的东西，以及他在血缘上割裂不开的那位好父亲，都代表着他已经入了局，至多不过早晚问题。
荆窈不可能让他摘干净，他也摘不干净，所以，她必须要让他们站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