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瑞雪兆丰年
“什么？！”
张一轩的语气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多。
“线索意味着风险。如果没有那张纸条，我会和楚熙她们一样。换句话说，那张纸条是连接我和那东西的媒介。”
张一轩恍然，纸条对当时的黎夜来说确实十分鸡肋，因为不管有没有这条线索，她面临的只会有两个结果。
第一吃掉食物，她会和自己一样，晚上离开这里，那么她就不会听到狗叫，线索用处不大。
第二，她没吃食物，那么她就会被被强制睡着。
人在睡着的时候，通常都是防御力最低的时候，乍听到异想第一反应就是睁开眼，这是本能。
这样的话，那它最明显的作用就是把她拉进了更危险的游戏。
“那那东西为什么会是刘婶的孩子？”
“直觉。”
张一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觉？”
黎夜不答反问，“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想要让我死在游戏里？”
张一轩沉思，“为了她那个孩子？”
“嗯。”黎夜的头抵着墙壁，整个人被黑暗笼罩住。“有些事情我还没弄清楚，等找到刘婶”
说不定一切会有答案。
她其实并不十分确定那东西就是刘婶的孩子，就是一种直觉。
玉米地的孩子，舌头鬼，那东西三者之前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微妙的循环。
而黎夜之所以怀疑那东西是刘婶的孩子，除了因为刘婶的刻意帮助，还因为她怀疑刘婶的孩子是第一个被当作种子的祭品。
所以才与其他孩子有所不同。
而且那东西的特殊还在于他不是被自己亲人种下的。
否则他应该也面临着被舌头鬼消耗的命运。但很显然，他没办法插手舌头鬼和孩子们之间的事，只能通过抓替代品来保护那帮孩子。
只是还有一些是黎夜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的。
比如假如那东西真是刘婶的孩子，看桌椅的高度年纪应该很小，而他却给黎夜一种十分割裂的感觉。
她皱眉思索，他的身上有一种天真的邪恶。
他能一边笑着叫她姐姐，一边碾碎她的手腕;也能为了替孩子们报仇而毫不犹豫地拔掉那些大人的舌头。
他的善良和恶意是分裂的，两者泾渭分明，却又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可他又为什么会以保护者的姿态存在…？
“欸，对了。你不是说今晚还有一个跟我们一起么，谁啊？”张一轩问的漫不经心，像只是随口一问。
“常欣欣。”
张一轩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黎夜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镰刀手柄上，常欣欣这个人实际上要比她表现出来的聪明一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顺利避开这些怪物。
而此刻被两人提到的常欣欣正使劲捏住鼻子，将快要打出的喷嚏扼杀在鼻腔里。
她揉了揉微凉的鼻尖，看着前面一直走着的冯月薇，庆幸自己手速快，没让喷嚏打出声。
她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一张卡牌，卡片上画着一个挂满了红灯笼的村庄，空中有雪花缓缓飘落。
她虽然是第一次进任务世界，但却并不是对这里一无所知。
她是自己主动进来的，而且在一个礼拜前，就知道了这次的任务地点。
在村口说的那些猜测，也并不是她随口胡乱编造，而是她在知道任务地点是一个偏远山村后，特意找了很多有关乡村的各种恐怖电影和小说看完后总结出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所谓的任务世界会比她看的那些情节诡异数百倍。
以人为种…
常欣欣挠了挠脖子，她的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痒。她忍不住又挠了几下，指尖沾了点唾液，抹在了脖子上。
遇鬼就够她糟心的了，还要被莫名其妙的虫子咬。
她有点后悔，后悔就那么相信了那个给她寄卡牌的人。万一哥哥不在这儿呢？
她摇摇头，把打退堂鼓的念头强行压了下来。
一定要冷静。
哥哥绝对不是以人类能理解方式失踪的。
自打哥哥凭空消失后，除了自己，没人记得他。
每个人都说她是独生女，就连爸妈也坚持说只有她一个女儿。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哥哥这个人。
常欣欣想起了那些人看自己眼神，用力捏紧了拳头。
她哥不可能是她的臆想！
他一定在这儿！
将卡片放回口袋，她想到了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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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
她用这个秘密换到了跟在黎夜身边的机会。
她很聪明，而且有原则，比起楚熙，她其实更愿意待在黎夜身边。
只是…常欣欣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应该相信黎夜的。
几个小时前。
常欣欣看着面前的食物陷入了两难。
黎夜告诉她，必须要吃这里的食物，否则晚上就会被强制睡着。而睡着的人，要么会像陆丰那样被叫出去，要么第二天一早会再次进入木头人游戏。
但楚熙却叮嘱她和冯月薇千万不能碰这里的食物。
如果她们是种子，那么食物会是什么？
是用和他们一样的人种出来的！
是人肉！
是人血！
吃了这儿的食物，就会像陆丰那样变成种子。
常欣欣看着眼里散发着热气的食物，忍不住一阵干呕。
楚熙的话完全说在了她的心坎上，用人种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么？
她想起了黎夜那双深沉如幽潭的眼睛。
她该相信谁？
理智上她其实更愿意相信黎夜，可万一楚熙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她真的变成一堆种子呢？
但如果不吃…
每晚一个的几率…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而且就算玩那个木头人游戏
常欣欣想起自己只剩一个头的模样，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她挠了挠脖子，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将那个画面甩出脑子。
也只是过程恐怖了一些，但并不会死，不是么？
那还是不碰这些食物了。
尽管已经做了决定，但常欣欣的目光仍旧紧紧盯着那些一点点散掉热气的食物，开始无意识地啃指甲。
直到不小心咬到手指，才嘶的一声反应过来。
房里的灯光已经变得十分昏暗。她盯着碗里的那些食物，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快速从里面拿了一个地瓜。
万一到时候真的有人叫她，再把它吃了，应该也来的及吧…
就当给自己上最后一道保险。
不安的情绪在她拿起食物后，消退了不少。煤油灯的光线越来越暗，随着灯芯燃尽，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常欣欣躺在床上，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黑暗放大了她的感官，她觉得手里捧着的地瓜格外的凉。
突然——
“常欣欣”声音很轻。
常欣欣浑身一僵。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产生幻觉了。
“常欣欣”
这一声清晰了很多。
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
“常欣欣…”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她捧起手里地瓜狠狠咬了一口。皮有些硬，内瓤也不算好吃，和眼泪混在了一起，有点咸。
“常欣欣”
声音似乎更…近了。
常欣欣拿着地瓜的手一顿，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冯月薇？！
心脏咚咚咚砸在胸腔上，她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在声音靠近之前没吃完，她会死。
“常欣欣”
声音近的像是就在门口。
她感觉自己的掌心冰冷异常，指尖也在不停地颤抖。
求生欲在这一刻占了主导。
她把剩下地瓜全部塞进了嘴里，手指沾满了地瓜的果肉，眼泪，和口水。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但她还在拼命地往下咽。
“咳”
她赶紧捂住嘴，捶了好几下胸口，好不容易全部吞下，差点没噎死。
声音没了？
她翻了个身却不敢睁开眼睛，侧耳仔细听着外面地动静。
安静。
除了她紊乱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活下来了！
死里逃生的喜悦让她差点笑出来了声。
常欣欣捂着嘴，像是在无声的笑，眼泪却从眼角缓缓流了出来。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有些魔怔的状态里走出来。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卡片，身体却蓦地一僵，她想起了黎夜的交代。
灯灭后要推门出去，不管听到什么。
要出去么？
她睁开眼，除了如墨汁般浓稠的夜色，什么都没有。
真的要出去么？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刚刚的教训还没吃够？！不够聪明就算了，难道连听话都做不到么？
常欣欣深深吸了口气，口袋里的卡片还在，微凉的纸质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有些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好不容易蹭到了门边，手按在了把手上。她不敢动，狠狠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没有怪物的叫声？
难道是已经走了？
咬了咬牙，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轻轻一推。
门开了。
外面没有怪物，没有吼叫，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背影，像是冯月薇。
常欣欣站在冯月薇身后，周围静悄悄地，房间在她开门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她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在黎夜说的那个空间，她很可能还在村子里。
她错过了正确的离开时间，又在错误的时间推开了门。
常欣欣想跑，想回家，总之去哪儿都行，只要不再这里！但周围太黑了，除了冯月薇的背影她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像是巨兽张开的嘴，在静静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常欣欣站在原地，脑子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哥哥的脸，一会儿是黎夜的脸，一会儿是陆丰大张着嘴怪物化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跪在地上渐渐缩小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冯月薇却蓦地停住了脚步。
常欣欣呼吸一紧。
“你为什么不出来？”
常欣欣僵在原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冯月薇离她那么远…
“你为什么不出来？”
这回声音更加清晰，常欣欣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双脚打颤，想跑却使不上劲儿。
“你为什么不出来！！！”
声音变成了愤怒的咆哮。
“你出来，我就不会死了！！！”
冯月薇转过了头。
常欣欣看到了让她觉得这辈子最恐怖的东西。成千上百条舌头从冯月薇身上钻了出来，就连眼睛鼻孔里也全都是。
每条舌头都在蠕动摇摆，不同的声音却都说着一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出来！”
常欣欣的耳朵嗡嗡作响，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远的距离，自己为什么还能看的这么清楚。
冯月薇身上满是黑红墨绿交错的黏液，常欣欣看不到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她的视线。
她咧开嘴，舌头像是灵活的蛇，在嘴里飞舞摇摆，她看着常欣欣，像是戏耍猎物般一点点靠近。
常欣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要死了。
冯月薇越来越近。
她哆嗦着往后挪。
“咚---”
常欣欣的手肘像是撞到了木板，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咚’，她的眼底瞬间暴起了求生的光芒。
这是幻觉！
门还在！
房间还在！
进去！
快进去！
她拼尽全力站了起来，一只脚迈进了门槛，脸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褪去，另一只脚就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冰冷，粘腻，湿滑。
是舌头！
常欣欣绝望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希望，指甲死死抠住了门板，下一秒，指甲断裂，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进了黑暗。
地上只落下了一张卡牌，上面画着一个挂满红色灯笼的村庄，天空有雪花缓缓飘落。
一直白皙的手将地上卡牌捡了起来，甩了甩上面的灰，轻轻啧了一声。